星骸之山，死寂无声。
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堆积成嶙峋怪异的形状，色泽黯淡，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灵性，只留下冰冷的石块与金属般的骨架。
与秘境其他区域那流淌的生机勃勃的星辉相比，这里更像是一片被遗忘的坟墓，弥漫着一种万物终结的荒芜气息。
王起立于这片死寂之地边缘，混沌之眼紧紧锁定着那缕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同源气息——源自域外邪魔的冰冷印记。
这发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彻底打破了星陨阁在他心中那“避世净土”的假象。
慕容九虽无法像王起那样清晰感知，但雷灵体对负面能量的本能排斥让她极不舒服，紫电剑在鞘中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地方……让人毛骨悚然。”
白素星眸凝重，她尝试引动星力探查，却发现此地的星辰之力惰滞而冰冷，难以调动，更隐隐传来一种抗拒与哀伤的情绪。
“这些星辰……是‘死’去的。它们的本源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或污染了。”
王起缓步走入星骸之间，脚下是松脆的、仿佛一触即碎的星辰碎片。
那缕邪魔气息如同蛛丝马迹，指引着他向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那股死寂与冰冷越发浓郁，甚至开始隐隐侵蚀他的护体混沌之力。
终于，他在一堆格外巨大的、如同某种巨兽头骨般的星辰残骸前停下了脚步。
那缕同源气息正是从这头骨内部传出，最为清晰。
他伸出手，指尖缭绕着细微的混沌之力，轻轻按在那冰冷如同万载玄冰的骨架上。
刹那间，一幕破碎、混乱、充满绝望的画面如同洪流般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不再是之前掠夺而来的、充满冰冷逻辑的域外信息，而是一段属于某个星辰之灵的、濒死前的最后记忆碎片：
无尽的星空被撕裂的黑暗吞噬……
冰冷的、如同程序般的触须缠绕上星辰核心，强行抽取着生命的灵光……
绝望的哀嚎与挣扎，最终归于永恒的沉寂与扭曲……
一个模糊的、由无数冰冷星光构成的巨大眼眸，在黑暗深处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观察者……清理者……”
一个充满无尽怨恨与恐惧的意念碎片，如同最后的诅咒，烙印在王起的感知中。
他猛地收回手指，脸色微白。
这段记忆碎片中蕴含的负面情绪与那邪魔的冰冷无情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心神。
更重要的是，那模糊的冰冷星眸，与他之前感应到的、潜藏在星陨阁宁静表象下的那种“观察”感，何其相似！
星陨阁……他们并非不知域外邪魔，他们甚至可能亲眼见证，乃至……参与了某种“清理”？
这片星骸之山，就是证据！
“你看到了什么？”白素见他神色有异，连忙上前。
王起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将那段记忆碎片的内容简要告知二女，但隐去了关于“观察者”和那冰冷星眸的具体联想。
慕容九听得柳眉倒竖：“这星陨阁，果然不简单！他们把我们引来，到底想干什么？”
白素亦是面色发白，她身为星族，对星辰之灵有着天然的亲近，听闻星辰被如此残酷地“清理”，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悲凉。
“难道他们与那域外邪魔……”
“未必是合作。”王起打断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星骸。
“更像是……一种对抗，或者，是一种利用。”
“他们镇压、研究这股力量，这片星骸之山，或许就是他们的‘试验场’或‘垃圾堆’。”
这个推测让慕容九和白素都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星陨阁是在以如此冷酷的方式研究域外邪魔，那他们邀请身怀“钥匙碎片”的王起来此，目的就绝不单纯了。
疗伤是假，观察、研究，甚至……将他当作新的实验品，恐怕才是真！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如同星光流淌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三人同时警觉回头。
只见摇光仙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依旧是那副清冷绝尘的模样。
只是此刻，她那双倒映星海的眸子，正平静地看着王起，以及他刚才触碰过的那具巨大星辰头骨。
“看来，王起道友发现了一些……阁内不愿示人的往事。”摇光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慕容九立刻横剑在前，雷光隐现：“你们星陨阁，到底在搞什么鬼？！”
白素也悄然引动星辉，虽然在此地她的星力受到压制，但依旧做好了战斗准备。
摇光的目光扫过戒备的慕容九和白素，最终回到王起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三位不必紧张。这片星骸之山，确实是星陨阁的禁地，记载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失败与……抉择。”
她缓步上前，并未靠近，只是遥望着那巨大的星辰头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感。
“古老记载，曾有域外‘清扫者’降临，其所过之处，星辰寂灭，万物归墟，只为维持某种冰冷的‘平衡’。”
摇光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我星陨阁先祖，曾倾尽全力与之对抗，试图保住一些濒临寂灭的星辰之灵……可惜，大多失败了。”
“这些星骸，便是那场古老战争的遗迹，也是我等无力回天的见证。”
她看向王起：“道友体内残留的那丝‘清扫者’印记，与这片星骸共鸣，故而引你至此。”
“并非我阁有意隐瞒，而是此等失败与伤痛，实不愿多提。”
解释合情合理，语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哀伤。
但王起混沌之眼注视着她，却能感觉到，在那平静的表象下，她的神魂如同最深邃的星空，不起丝毫波澜。
这番话，真假参半。
“既然如此，为何邀我前来？”王起直接问道，“仅仅是为了提供一个疗伤之地？”
摇光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自然也有私心。道友是万载难逢的，能承载并试图炼化‘清扫者’力量的存在。”
“我阁历代研究此力，皆以失败告终，甚至反受其害。道友的存在，或许能为我们对抗未来的‘清扫’，提供一丝新的希望。”
“我们只想观察，记录，绝无加害之意。”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若道友不愿，随时可以离开。星陨阁绝不会强留。”
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意图，又表明了尊重。
慕容九和白素将信将疑，看向王起。
王起沉默片刻，忽然道：“那‘观察者’，又是何人？”
摇光仙子闻言，清冷的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虽然转瞬即逝，但未能逃过王起的眼睛。
她很快恢复平静，淡淡道：“‘观察者’？道友从何处听闻此名？”
“或许是指那些记录星空变迁的先贤吧。年代久远，典籍散佚，妾身亦不甚了了。”
她在撒谎。
或者说，她在回避。
王起心中冷笑。
这星陨阁的水，比那寒冰狱的深渊，恐怕还要深上几分。
所谓的“对抗清扫者”，背后恐怕隐藏着更惊人的秘密。
“原来如此。”
王起不再追问，仿佛接受了她的解释，“既然如此，我等便继续叨扰几日，待伤势痊愈再行离开。”
他需要时间，来彻底炼化隐患，也需要时间，来弄清楚这星陨阁和那“观察者”的真正面目。
摇光微微颔首：“三位请自便。若有需要，可随时通过星符唤我。”
说完，她再次化作星光消散，来得突兀，去得干脆。
待她走后，慕容九立刻道：“这女人说话不尽不实！我们还要留在这里？”
白素也担忧地看着王起。
王起望向秘境深处那更加浓郁的星云，眼神锐利如刀。
“留。为什么不留？”
他轻声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想观察我，我又何尝不想……看看他们的底细？”
“在这片星光之下，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早已互换。”
危机四伏的星陨阁，此刻在他眼中，反而成了一个绝佳的……磨刀石。
而他这把需要重新淬火的刀，正需要这样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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