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无尽的光。
却不是温暖和煦，而是冰冷、破碎、变幻莫测的光。
王起五人立于这片难以名状的“海岸”边，脚下并非沙土，而是一片凝固的、仿佛由无数破碎镜面拼接而成的“大地”，倒映着上方那片由亿万生灭光点构成的“无涯之海”。
海中的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被摒弃的可能，一个未曾发生的瞬间，一段扭曲的规则碎片。
它们沉浮、碰撞、聚合、分离，发出无声的嘶鸣，汇成这片混沌而浩瀚的景象。
这里，是定义的废墟，可能性的坟场，亦是……新生的温床。
慕容九怔怔地望着这片光海，紫电剑悬浮在她身侧，剑身嗡鸣，紫色的电光不再是纯粹的霹雳。
反而带上了一丝灵动而不可预测的意味，仿佛在与海中某个代表着“雷霆另类演化”的光点悄然呼应。
她感觉自已苦修多年的紫电剑意，那追求极致速度与毁灭的轨迹，在此地竟显得有些……“狭窄”。
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感，混杂着迷失的茫然，冲击着她的心神。
白素闭上双眸，长长的睫毛轻颤。
她不需要用眼睛去看，星辉规则的基核让她更能“感受”到这片海洋的本质。
那并非纯粹的能量，而是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是规则诞生前的混沌，是命运岔路口被遗忘的小径。
她体内几近枯竭的星辉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大海，虽微不足道，却开始自发地吸收、解析着周围混沌的气息。
原本清晰透彻的星辉道途，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却又在迷雾深处，看到了更多闪烁不定的星辰。
就连昏迷的无痕与林战，其眉宇间长久凝结的郁气似乎也淡了些许，呼吸悠长，仿佛沉入了某种奇异的梦境。
老蝰盘踞在一旁，幽绿的蛇瞳中恐惧褪去，只剩下懵懂的敬畏，它本能地吞吐着这里的气息，鳞片上的黯淡光泽竟在缓慢恢复。
王起静静站立着，身形依旧显得有些单薄，脸色苍白，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深邃。
他体内的混沌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行运转，如同一个饥渴了万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水源。
这片“无涯之海”的气息，与他斩却虚无、熔炼存在的混沌之道完美契合，甚至更为原始，更为磅礴。
断界之刃安静地悬在腰间，刀身那混沌原初的色彩与这片光海交融，不分彼此。
它不再需要刻意催发，便自有一股斩断宿命、开辟未知的意蕴内敛其中。
王起能感觉到，他的刀意在这里如同龙归大海，拥有了无限成长的可能。
“这里……便是囚笼之外？”
慕容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沙哑，她收回望向光海的目光，看向王起。
紫电剑感受到主人的心绪，发出一声低沉的雷鸣。
王起尚未回答，目光却骤然锐利，如同冰原上突然亮起的刀锋，射向左侧远方那片凝固的镜面大地。
“有东西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瞬间绷紧了心神。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片倒映着混乱光海的镜面大地深处，一道扭曲的“影子”正缓缓浮现。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是由无数破碎的镜面折射光怪陆离的景象拼接而成。
时而像匍匐的巨兽，时而像扭曲的人形，时而又散开成一片毫无意义的几何光斑。
它移动的方式也极其诡异，并非行走，而是在镜面之间“折射”、“跳跃”，每一次闪烁，都拉近一大段距离，带着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恶意的气息。
它不是生命，更像是这片“无涯之墟”中，由某种极端负面、混乱的“可能性”凝聚而成的……“孽物”！
“小心！”白素星眸睁开，指尖已然扣住了黯淡的星辉针，虽然力量未复，但警惕之心已提升至顶点。
她能感觉到，那东西蕴含的“规则”是破碎而充满攻击性的，与这片海洋整体的“混沌”不同，它更倾向于“毁灭”与“畸变”。
慕容九冷哼一声，玉手一把握住嗡鸣的紫电剑。
虽然之前的经历让她意识到自身力量的局限，但强者的骄傲不容她退缩。
剑身紫电重新凝聚，只是那电光之中，多了一丝此前未曾有过的、仿佛能撕裂既定轨迹的“诡变”之意。
那镜面孽物瞬息间已至百丈之外，它那由破碎光影构成的“躯体”猛地一阵扭曲，一道由无数尖锐镜片折射形成的、五彩斑斓却又充满死寂意味的光束，如同毒蛇吐信，骤然射向站在最前方的王起！
光束所过之处，连那片凝固的镜面大地都被“切割”开一道细微的、不断扭曲蔓延的裂痕，仿佛连这里的“基础”都能被其畸变。
这一击，快！诡！且蕴含着一种足以扭曲寻常规则的力量！
慕容九和白素脸色微变，正要出手拦截。
然而，王起动得更快。
他甚至没有拔刀。
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对着那道激射而来的畸变光束，轻轻一划。
动作随意，写意，如同拂去眼前的一粒微尘。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混沌流光，自他指尖一闪而逝。
下一刻，那道凶戾诡谲的畸变光束，在距离王起尚有三尺之遥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存在”的层面上直接“抹除”，无声无息，凭空消散。
连带着光束中蕴含的那股扭曲、畸变的“可能性”，也一同湮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镜面孽物那不断变幻的身形猛地一滞，构成它躯体的无数破碎镜面发出刺耳欲裂的摩擦声，仿佛它的“逻辑”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慕容九握着剑的手微微一紧，美眸中闪过一丝震撼。
她知道王起的刀可怕，却不知他如今对力量的掌控，竟已到了如此举重若轻、近乎于“道”的地步。
无需出刀，意念所致，便可定夺“存在”与“虚无”。
这便是他在“无涯之海”得到的好处？
白素亦是星眸闪烁，她看得更深。
王起刚才那随手一划，并非单纯的力量碾压，
更像是一种……“定义”？
他以自身的混沌之道，瞬间“定义”了那道攻击为“不应存在”，故而其便湮灭了。
这种手段，已然触及了规则的本源。
王起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那僵住的镜面孽物，淡淡开口：“滚。”
没有杀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那镜面孽物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充满了混乱与恐惧的精神波动。
下一刻，它那扭曲的身形猛地爆散成无数碎片，如同受惊的鱼群，瞬间折射回镜面大地的深处，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得如此轻易，反而让气氛更加凝重。
“这地方……看来并非善地。”慕容九收剑归鞘，眉头微蹙。
刚到此地，便遇到如此诡谲的攻击，预示着前路绝非坦途。
白素轻声道：“混沌之中，孕育万可能，自然也包括了毁灭与畸变。”
“此地无拘无束，却也弱肉强食，恐怕比那有序的囚笼，更为残酷。”
王起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光海深处：“这里没有规则，或者说，唯一的规则，就是‘可能’。”
“生存的可能，变强的可能，陨落的可能……以及，超脱的可能。”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需要适应这里，利用这里。你们的道，或许能在此地找到新的方向。”
说话间，他目光扫过慕容九的剑和白素的星辉针，意有所指。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无痕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颤动，似乎即将苏醒。
而林战的身体也微微动了一下。
老蝰抬起头，指向光海中某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一片相对稳定、由诸多巨大“可能性”碎片凝聚而成的、宛如陆地般的阴影。
王起顺着老蝰所指的方向望去，眼神微动。
“先去那里落脚。”
他率先迈步，走向那片凝固的镜面大地与光海交接的“岸边”，那里，停泊着一些……由破碎规则和凝固可能性自然形成的、奇特的“舟楫”。
新的旅程，在这无涯之墟，正式开始了。
而第一个落脚点，又会隐藏着怎样的诡异与机缘？
（第四百零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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