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未至，意先临。
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针，瞬间刺入慕容九的神魂深处。
她甚至能“看”到自已的紫电剑意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薄冰般寸寸碎裂，能“听”到自已道心崩毁的哀鸣。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死亡触手可及，她连转动念头都变得无比艰难。
白素星眸骤缩，想要救援，但那剑气太快，太绝，她的星辉刚起，便知已来不及！
无痕身形微动，却发现自己被那股恐怖的剑意余波锁定，动弹不得！
老蝰更是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更冷、更绝、更不容置疑的意志，后发先至。
是王起。
他甚至没有回头，没有拔刀。
只是并指，对着那道自剑痕迸发、斩向慕容九的必杀剑气，轻轻一划。
动作简单，直接，仿佛拂去蛛网。
一道细微的混沌流光，自他指尖逸出，无声无息地撞上了那道冰冷霸道的剑气。
没有巨响，没有气浪。
那道足以轻易斩杀慕容九的恐怖剑气，在与混沌流光接触的刹那，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从剑尖开始，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直至彻底消失。
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仿佛从未存在过。
压迫感骤然消失。
慕容九猛地喘了一口气，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煞白，香汗淋漓，心脏仍在疯狂跳动。
她看着王起那并不算宽阔、却仿佛能撑起整片混沌的背影，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王起之间那无法逾越的鸿沟。
白素也松了口气，指尖凝聚的星辉缓缓散去，看向王起的目光愈发深邃。
他应对的方式，每次都如此举重若轻，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让他动容，能让他……出刀。
广场中央，那道剑痕再次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散发杀意，也不再显现幻象。
而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起来，黑褐色的碑体表面，那贯穿的痕迹内部，亮起了一种深邃的、仿佛包容了万古星辰生灭的幽光。
一个古老、淡漠、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众人的意识深处响起，其目标，直指王起：
“后来者……你的‘斩’，很有趣。”
“非剑，却具斩意。非道，却近本源。”
“证明你的‘道’，有资格……观摩吾之‘痕’。”
话音落下，那道剑痕幽光大盛，三道凝练到极致、颜色各异的剑气自痕中分化而出，悬浮于空。
第一道剑气，呈混沌之色，内部有地火水风翻涌，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的暴烈与无序。
第二道剑气，呈秩序之白，线条笔直，结构严谨，如同最精密的几何图形，散发着绝对的规则与冰冷。
第三道剑气，呈虚无之灰，飘忽不定，似存非存，仿佛能消融一切存在，归于永恒的寂灭。
这三道剑气，并非实体攻击，而是三种截然不同的“道”之显化，是留下剑痕的那位无上存在，对后来者的“考较”！
“接吾三剑，不断，不溃，方有资格，立于痕前。”
那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慕容九和白素脸色再变。这三道剑气蕴含的“道”之威压，远比刚才那道单纯的杀意剑气更加恐怖，直指修行本源！
王起虽强，但要以自身之道硬接这三种截然不同、皆达极致的力量，谈何容易？
王起看着那三道悬浮的剑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兴趣。
像是孤独的旅人，终于遇到了值得一看的风景。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催动混沌核心，没有引动断界之刃。
他只是将自身对“斩”的理解，对“混沌”的感悟，对“存在”与“虚无”的界定，凝聚于指尖。
然后，他对着第一道代表“混沌开辟”的剑气，轻轻一点。
指尖与剑气接触的刹那，王起身体微微一震。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原始的混沌风暴中心，无数暴虐的规则碎片如同亿万利刃，要将他撕碎、同化。
但他眼神不变，指尖那一点混沌意蕴骤然旋转，如同一个微型的黑洞，并非对抗，而是“包容”，将这外来的混沌之力尽数吸纳、分解，化为自身混沌之道的一部分养分。
那道混沌剑气剧烈震颤，最终不甘地嗡鸣一声，消散于无形。
王起指尖未停，转向第二道代表“绝对秩序”的白色剑气。
这一次，他感受到的是冰冷的禁锢，是无数条看不见的规则锁链，要将他的一切行为、思想乃至存在本身，都纳入一个预设的框架。
王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的“斩”，本就是斩破束缚之刀！
指尖意蕴再变，化作一道斩断一切的决绝，并非破坏秩序，而是“超越”秩序！
那白色的秩序剑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其上精密的规则结构被一股更根本的“斩”意强行破开，寸寸断裂，化为光点消散。
最后，是第三道代表“万物归墟”的灰色虚无剑气。
这道剑气最为诡异，它不蕴含任何力量，只是纯粹的“无”。
靠近它，王起感觉自身的意志、记忆、甚至“存在”这个概念，都在被缓慢而坚定地抹除。这是比死亡更彻底的终结。
王起眼神一凝，这一次，他没有吸纳，也没有斩破，而是将自身那历经数据深渊锤炼、斩却虚无后凝聚的“存在结晶”之意蕴激发！
我存在，故我在！任凭万法归墟，我自屹立不倒！
那灰色的虚无剑气缠绕而上，却如同流水遇上礁石，无法撼动其分毫，最终缓缓淡化，归于真正的虚无。
三剑，皆“接”下。
王起放下手指，身形依旧挺拔，唯有脸色略微苍白了一分，那是心神剧烈消耗的迹象。
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更加炽盛。
这三道剑气，如同三块磨刀石，让他的“道”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明晰。
广场上一片寂静。
那道剑痕沉默了许久，幽光缓缓平复。
那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淡漠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善。”
“汝之道，确已触及门槛。”
“此痕，予你观摩三日。能得几何，看你造化。”
声音消散，剑痕恢复了之前的沉寂，但那斩断一切的意蕴不再排斥众人，反而如同敞开的门户，等待着有缘人的感悟。
危机解除，机缘显现。
慕容九看着王起，美眸中异彩连连。
她亲眼见证了王起以何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接下了那三道恐怖的道之剑气。
这对她的剑道认知，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白素亦是心潮起伏，她隐约感觉到，王起的道，似乎在这无涯之海中，找到了一条独一无二、潜力无限的路。
王起没有多言，径直走到剑痕前，盘膝坐下，目光沉浸入那道贯穿碑体的痕迹之中。
他知道，这三日的观摩，或许将是他武道之路上的一次关键蜕变。
而这遗落之墟的深处，等待着他们的，又岂止这一道剑痕？
（第四百零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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