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胸口的灰暗气息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但王起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冰冷、古老、充满不甘与审视的触感，却无比真实。
那不是能量残留，更像是一段拥有微弱自主意识的“意念碎片”，如同水蛭般，悄无声息地吸附在了林战战魂的最深处，与他那刚刚复苏、尚且混乱的意志半融合在一起。
王起的混沌感知能察觉到它的存在，却无法在不严重损伤林战神魂的前提下，将其强行剥离。
这东西狡猾无比，懂得隐藏，懂得利用宿主的状态。
“王起大哥，我……我没事吧？”林战看着王起凝重的脸色，有些忐忑地问道。
他只觉得刚才一瞬间心口有些发凉，并无其他不适。
“无妨，一点小问题。”王起收回手指，语气恢复平静，并未多言。
现在告诉林战真相，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甚至可能刺激到那缕“残响”。
他需要观察，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慕容九与白素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虽未完全明了，但从王起的神色和林战刚才的异状，也猜到恐怕还有隐忧。
“继续前进。”王起不再纠结于此，当先迈步。
无论那“残响”有何目的，在这危机四伏的遗落之墟，停滞不前才是最大的危险。
一行人再次启程，穿过那片由齿轮与藤蔓构成的峡谷。
林战的苏醒让队伍实力有所增强，他虽沉默寡言，但那双经历过生死、又浸润过混沌的眼眸，比以往更加锐利沉凝，偶尔扫过周围环境时，带着一种本能的警惕。
他体内的战魔气血在主动适应、甚至隐隐吸纳着周围混乱的混沌气息，使得他每一步都显得更加沉稳有力。
随着不断深入，废墟的景象愈发奇诡。
他们走过一片由无数巨大琉璃瓶堆积而成的山坡，瓶中封存着各种扭曲的生物胚胎或是凝固的灾难景象。
他们绕过一片不断下着彩色金属雨的区域，雨滴叮当作响，落在地上便化作一滩滩蠕动的液态金属。
他们甚至看到一条完全由不断生灭的数学公式构成的河流，在虚空中静静流淌，散发出理性而冰冷的气息。
这里仿佛是无数世界、无数文明、无数规则破碎后，被随意倾倒、碾压、糅合在一起的垃圾场，却又在极致的混乱中，衍生出了一种病态而残酷的“美”。
空气中弥漫的信息碎片更加狂暴，但也更加……“古老”。
一些碎片中蕴含的意念，带着万古之前的沧桑与死寂，仿佛来自比那湖心晶体主人更加久远的时代。
“这片废墟，到底存在了多久？”
白素忍不住轻声问道。她的星辉神识在这里举步维艰，但那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破败感，却无孔不入。
“时间在此地早已失去意义。”王起淡淡道，“或许，在第一个‘观测者’诞生之前，这里便已存在。”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出现了一片极其壮阔，也极其怪异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巨大建筑残骸堆砌而成的“丛林”。
但这些“建筑”并非静止，它们在缓慢地……“蠕动”！
断裂的巨塔如同受伤的蟒蛇，缓缓扭曲着身躯。
破碎的宫殿残垣像是一只只巨大的甲虫，相互摩擦、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蜿蜒的城墙如同地龙，在废墟间起伏穿梭……所有的建筑残骸，都仿佛被赋予了某种诡异的生命力，它们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节奏，在进行着无休止的重组、分解、再重组！
这片“活着的建筑丛林”散发出的，不再是单纯的破败，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活性”！
仿佛整个遗迹本身，就是一个沉睡的、或者半醒的庞然巨物！
“这……这些东西是活的？”慕容九握紧了剑柄，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理解。
紫电剑意感应到那庞大的、非人的“活性”，发出低沉的嗡鸣，既是警惕，也有一丝被挑衅的怒意。
无痕的身影在队伍边缘浮现，他的隐匿之术在这片充满“活性”的领域面前，效果大打折扣。
“它们……好像在按照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律……‘生长’？”
老蝰盘踞在林战脚边，发出不安的嘶嘶声，它感觉自已像是闯入了一个巨大生物的体内。
王起凝视着那片蠕动的建筑丛林，他的混沌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更强的干扰，那些建筑的“活性”本身，就在不断扭曲、排斥着外来的探测。
但他能感觉到，在这片丛林的最深处，有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凝聚的“核心”在搏动，如同这颗畸形巨物的心脏。
“跟紧我。”王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不要触碰任何‘活’着的建筑。”
他率先踏入了这片诡异的丛林。
脚下并非土地，而是由无数细小建筑碎片铺就的、不断微微起伏的“地面”。
两侧是缓慢蠕动的巨塔和宫墙，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石粉、金属锈蚀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生物体液的腥甜气味。
众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其间，精神高度紧绷。
那些蠕动的建筑似乎对他们这些“异物”有所察觉，但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只是那缓慢的、无休止的重组过程，本身就给人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仿佛随时可能，某座巨塔会突然倾倒，某段城墙会猛地合拢，将他们吞噬、分解，化为这活遗迹的一部分。
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相安无事。
然而，就在他们经过一片由无数扭曲廊柱构成的区域时，异变突生！
那些原本缓慢蠕动的廊柱，猛地加速！
如同一条条苏醒的巨蟒，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绞杀而来！
柱体表面睁开一只只由破碎琉璃构成的、毫无生气的“眼睛”，锁定了几人！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地面”也骤然软化、塌陷，化作一片粘稠的、散发着吸力的泥沼！
前后左右，上下四方，退路瞬间被封死！
这活着的遗迹，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小心！”慕容九娇叱一声，紫电剑悍然出鞘，融合了混沌意味的雷霆不再追求极致的毁灭，而是化作一道道灵活矫捷的紫色电蛇，缠绕、劈打向绞杀而来的廊柱，试图延缓它们的攻势。
白素星辉洒出，不再是构建防御，而是化作无数锋锐的星辉之刃，切割向那些粘稠的“地面”和靠近的柱体，但效果甚微，那些建筑材料仿佛拥有极强的再生能力，被切割后迅速弥合。
无痕身形在有限的空间内急速闪烁，匕首带起道道残影，精准地击打在廊柱的节点处，勉强阻住一两根，但更多的廊柱依旧悍不畏死地压来。
林战怒吼一声，战魔气血爆发，双拳如同重锤，轰向正面压来的两根巨大廊柱！
轰隆巨响中，廊柱被砸得碎石飞溅，剧烈摇晃，但并未断裂，反而激起了更凶猛的反弹！
老蝰喷吐出大团幽绿毒雾，腐蚀着靠近的建筑，但毒雾很快就被那些建筑分泌出的一种灰白色黏液中和。
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无穷无尽！
这活遗迹仿佛调动了整片区域的力量，要将他们这几个闯入者彻底消化！
王起站在众人中央，眼神冰冷地看着这铺天盖地的攻击。
他没有去看那些绞杀而来的廊柱，也没有去看塌陷的地面。
他的目光，穿透了这些表象，直接落在了这片区域那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活性”规则本身。
他缓缓抬起了手。
并非攻击，而是将手掌，轻轻按在了身旁一根正在缓缓蠕动、尚未发起攻击的残破石柱上。
混沌核心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不再是对抗，也不是吞噬，而是……“同频”与“侵入”！
他要以自身的混沌意志，强行侵入、干扰这活遗迹局部的“活性”规则！
“停。”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
以他手掌接触的那根石柱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刹那间，那些疯狂绞杀而来的廊柱，动作猛地一滞！
它们表面的“眼睛”露出了茫然的神色，绞杀的动作变得迟缓、不协调，仿佛失去了统一的指令。
脚下粘稠的“地面”也停止了塌陷，甚至开始缓缓恢复原状。
这片区域的“活性”，被王起强行“干扰”了！
然而，这干扰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三息之后，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愤怒的意志，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建筑丛林深处轰然涌来！
那些停滞的廊柱再次震动起来，而且更加狂暴！
整个建筑丛林都仿佛活了过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果那刮擦和碰撞声能称之为咆哮）！
王起闷哼一声，按在石柱上的手掌被一股巨力弹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强行干扰如此庞大范围的“活性”规则，对他也是极大的负担。
他眼神一厉。
“冥顽不灵！”
断界之刃，终于出鞘！
并非斩向任何实体，而是对着前方那汹涌而来的、无形的“活性”意志洪流，以及这片建筑丛林赖以存在的根本规则——
一刀斩出！
（第四百一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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