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在摸鱼数日后再次出现。
其首先以极具戏剧张力的画面,展现了《绍宋》故事的开端:北宋覆灭,赵构于商丘即位,建炎新朝。然内政动荡,忠良受难,抗金布局瓦解,满朝文武统一思想,定下了“拥护赵官家南下淮甸转扬州”的“辉煌”抗金路线。然而,南迁队伍行至亳州鹿邑明道宫,官家参拜道祖后,竟一头栽入了闻名天下的九龙井中。
起来后,这位“赵官家”便不认得自己心腹是谁了,并且性情大变,张口便是:“朕要抗金!可朕的心腹都在何处?!”
这番离奇变故,看得万朝众人是一愣一愣的。宋太祖赵匡胤正为靖康之耻憋着一口恶气,见到后世子孙如此狼狈,险些又要掏出玉斧,但见这“赵构”落井后似乎“开了窍”,又勉强按捺下来,嘟囔道:“这娃子,莫非是摔醒了?”
“奇怪,这老赵家哪有敢打的皇帝?”大明老朱在线疑惑。
紧接着,天幕以快节奏展现了“赵玖”的一系列“逆天改命”操作。他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决然斩杀了一心南逃、甚至谎报军情欲挟兵自重的太尉刘光世!
其手段之酷烈,决心之果敢,全然不似史上那位优柔寡断的赵构。
只见天幕中,“赵玖”拎着染血钢刀,面对劝阻的臣子,厉声喝道:“朕宁亡国,也要亲手杀此人!”
这一幕,看得赵匡胤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几乎从龙椅上跳起来:“好!杀得好!此等蠹虫,留之何用!这才像咱老赵家的种!有点血性!” 宋太宗赵光义亦捻须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而宋高宗赵构本人,看到天幕中“自己”如此彪悍,竟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随后,“赵玖”力排众议,坚决北返,并非南逃。
他重新启用宗泽、李纲等主战派,大力扶持韩世忠、岳飞等将领。他将御前班直改组为“赤心队”,亲自掌兵;改革官制,强化中央权威;甚至亲自扛起象征皇权的“金吾纛旓”,在战场上与将士一同冲锋陷阵,于尧山与金军名将完颜娄室上演百步惊险对射!
“压过去!给朕压过去!”
天幕将这一切渲染得极其热血悲壮:“赵玖”不再是那个畏金人如虎的“完颜构”,而是一个身先士卒、勇毅果决、有血性、有担当的“中兴之主”。
他喊出的“向北!向北!唯有向北,才有一线生机!”、“朕在,开封在!朕与东京共存亡!”等口号,更是响彻万朝时空,激得无数人心潮澎湃。
更让万朝古人,尤其是赵宋皇室感到“解气”的是,这天幕中的“赵玖”对外敌极其强硬。他拒绝任何屈辱性的和议,对金人的威胁嗤之以鼻;他支持岳飞的北伐,甚至赐旗“精忠报国”;他联合西辽耶律大石共击金人;最终竟能灭西夏、踏破贺兰山缺,将岳飞封为“魏王”,韩世忠封为“秦王”,实现了北宋历代皇帝都未能完成的梦想!
这一连串“爽文剧情”般的操作,看得宋太祖赵匡胤是热泪盈眶,激动得不能自已,对着虚空中的后辈子孙喊道:“好!好!好啊!这才是我大宋皇帝该有的样子!北伐!北伐!光复燕云!踏平贺兰!壮哉!我赵宋有后矣!” 宋仁宗赵祯、宋神宗赵顼等亦看得心驰神往,仿佛看到了自己未能实现的理想,在另一个“时空”由这位“赵玖”完成了。
甚至连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这对难父难子,也暂时忘却了自身屈辱,被这“虚构的荣光”刺激得面色潮红,仿佛自己也参与了其中。
然而,就在整个万朝时空,特别是赵宋王朝的时空都沉浸在这“热血绍宋”的激昂梦境中,为“赵玖”的每一次胜利而欢呼,为“大宋”的每一次“复兴”而雀跃时,天幕却陡然切换了画风。
它先是快速回放了《绍宋》中一些过于“现代”或“戏剧化”的桥段,例如“赵玖”时常蹦出的“工科狗之耻”、“文抄公”等令人费解的词汇;他与臣子讨论“原学”,提出“天理”、“原子”等超越时代的概念;
其治国手段中掺杂了大量明显带有后世色彩的实用主义与效率优先的倾向。
天幕中,那位大宋官家,自鹿邑明道宫坠井“开窍”后,一改怯懦退缩之态,竟斩权奸、聚忠良、扛龙纛、御亲征,喊出“向南是死路,向北才求生!”的豪言,上演了一出“群臣皆南我独北”的逆天壮举。
这波澜壮阔、爽利非常的“英雄史诗”看得万朝古人,尤其是赵宋一朝的历代帝王与百姓,是如痴如醉,热血沸腾,仿佛亲眼目睹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历史可能。
接着,天幕背景音变得冷静甚至带有一丝调侃,以文字形式清晰地揭示:诸位观众,方才所观看的,乃九百余年后,一位文人,基于南宋初年历史背景,加以大量想象与艺术加工,创作的一部名为《绍宋》的架空历史小说。其内容多为虚构,旨在抒发现代人之情怀,与真实历史进程殊为不同,望周知。
这寥寥数语,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正热血沸腾的赵宋帝王头上。宋太祖赵匡胤脸上的狂喜与激动瞬间凝固,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天幕,反复咀嚼着“小说”、“虚构”、“艺术加工”这几个字眼。先前有多么激动,此刻就有多么失落和绝望。
他原本挺直的腰板猛地佝偻下去,双手颤抖着,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最终,这位开国雄主竟难以自抑,当着一众虚影臣子的面,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呜哇……假的!全是假的!竟是后人编的戏文!朕……朕还以为……还以为我大宋终于出了个争气的子孙……能一雪前耻,光耀门楣……呜呜……苍天啊!为何如此戏耍于朕!难道我赵宋气数……当真……当真就如此不堪吗?!连个像样的梦都不让朕做全乎吗?!” 其哭声之悲切,闻者无不动容。
宋太宗赵光义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化为一声长叹,颓然坐下,默然无语。宋徽宗赵佶和宋钦宗赵桓更是面如死灰,刚刚被剧情激励起来的一点虚幻血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重新陷入了亡国之君的深深屈辱与绝望之中。
其他朝代的帝王将相,从最初的震惊、赞赏中回过神来,也纷纷流露出复杂的神情。秦始皇嗤笑一声:“哼,原是文人臆想。不过,这编故事的后生,倒有几分胆气。”
汉武帝摇头叹道:“虽是虚构,然其中那股不服输、敢争先的劲头,倒也令人神往。可惜,可惜矣!” 唐太宗李世民则更为理性地评价道:“小说家言,固然痛快淋漓。然治国安邦,岂能全凭一腔血勇?仍需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不过,此故事若能激励后世儿郎奋发图强,倒也不算全无益处。” 明太祖朱元璋看得最是透彻,撇嘴道:“咱早就觉得不对劲,那赵构怎会突然转了性子?原是后人看不下去,编个故事来解气哩!”
而反应最为激烈、情感冲击最为深刻的,莫过于那些身处南宋初期,尤其是正亲身经历或刚刚经历“靖康之耻”巨大创伤的宋朝百姓。
他们通过天幕,先是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充满希望的“未来”:一位英明神武、誓死抗金的官家,一群百战百胜、收复河山的将军,一个即将中兴、甚至比北宋更加强盛的大宋。这幕景象,对于身处战乱、流离失所、受尽屈辱的他们而言,无异于一道照亮黑暗深渊的强光,给予了他们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精神慰藉与幻想空间。
无数百姓跪地叩拜,感激上苍终于开眼,给大宋送来了救星;许多读书人热泪盈眶,认为华夏文明复兴在望;甚至不少溃散的官兵,也因这“故事”而重燃斗志,幻想能追随这样一位官家,打回老家去。
然而,天幕最后的“温馨提示”,残忍地击碎了这一切美好的幻梦。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从云端骤然跌落现实泥潭的巨大落差,让无数宋朝百姓陷入了更深的悲愤与绝望之中。有人当场崩溃大哭,骂天道不公;有人呆若木鸡,喃喃自语“原来是梦”;更多的人,则是在短暂的错愕与失落之后,将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渴望、羡慕、遗憾乃至愤怒的目光,投向了现实中那位正在南方颠沛流离、畏金如虎的皇帝赵构。
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从未如此刻般强烈和普遍。一位中原遗民老泪纵横,对天哭喊:“苍天啊!既然让俺们看到了这般好的官家模样,为何不干脆让俺们摊上啊!哪怕……哪怕只有这戏文里官家一半的骨气,俺们又何至于此啊!” 一位江南士子则愤懑地在墙上写下:“宁要绍宋梦中君,不要临安苟安主!” 这种基于虚构故事而产生的对现实君主的强烈不满与对比,形成了一种极其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历史张力。
这天幕的一场“戏中戏”,如同一出精心编排的悲喜剧,它先以极致的浪漫主义英雄叙事满足了万朝古人,尤其是赵宋遗民们对“另一种可能”的深切渴望,旋即又以冷酷的“纪实”宣告将其彻底打碎。
它让赵匡胤体验了从狂喜的巅峰跌入绝望的深渊,让南宋百姓经历了从希望的暖春到严冬的幻灭。它深刻地揭示了一点:有时,一个过于美好的虚构故事,反而能照出现实的无比残酷与不堪。
《绍宋》这部小说本身,正如天幕旁白所言,成为了后世之人对那段屈辱历史的一种情感代偿与精神反抗。
而其通过天幕播放给古人观看所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则更像是一面哈哈镜,既照出了历代对强盛与尊严的普遍向往,也无比清晰地映照出了南宋初期现实与理想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令人窒息的巨大鸿沟。最终,这跨越时空的观影体验,在万朝时空留下了无尽的唏嘘、叹息与深沉的思考:历史没有如果,但人们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与对英雄的呼唤,却从未停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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