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城冲天的火光与震天的厮杀声,被凛冽的寒风与无尽的雪原迅速吞噬,最终化作身后地平线上一抹黯淡的红痕。三人策马狂奔,不敢有丝毫停歇,直到座下的骏马口吐白沫,步伐踉跄,才不得不减缓速度。
当最后一丝属于人烟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中时,她们真正踏入了被称为生命禁区的——永夜冻土。
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白。无边无际的雪白,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铅灰色的低沉天空融为一体。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刻刀,裹挟着坚硬的雪粒,呼啸着刮过裸露的皮肤,带来刺骨的疼痛。空气稀薄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碴,肺部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这里的“生命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亘古的死寂与深入骨髓的严寒。云月漓胸前的月光石不再传来那种针扎似的刺痛,因为这里的侵蚀已经不再是“污染”,而是将一切都同化为了冰冷的“虚无”。连她与生命之源的连接,在这里都变得极其微弱和滞涩。
“必须找个地方避风,马匹撑不住了!”林焰儿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断断续续,她的嘴唇冻得发紫,肩头的伤处在这种极寒下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蒙蒙的哈气。
石玲虽然皮糙肉厚,但也被冻得不停跺脚,她环顾四周,指着远处一片隐约的黑影:“那边!好像有片石林!”
那是一片由无数嶙峋怪石组成的石林,饱经风霜的岩石呈现出暗沉的色泽,在风雪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进入石林,风力果然小了许多。三人找到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凹陷处,勉强能够容身。
马匹已经到达极限,跪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她们不得不卸下必要的物资,忍痛将马匹留在原地,任由它们在这冰天雪地中自生自灭。这残酷的抉择,让云月漓的心再次抽紧。
点燃篝火变得异常困难,普通的引火物在这里几乎无法燃烧。最后还是云月漓调动了微弱的月华之力,才勉强点燃了一小簇苍白的火焰,提供着微不足道的暖意。
石玲拿出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干粮,用力掰开,分给众人。云月漓小口地啃着,味同嚼蜡,身体的热量仍在一点点被寒冷剥夺。她怀中的月莹蜷缩成一团,依靠着她身体的微薄温度和自身的皮毛艰难抵御着严寒。
“根据地图和残页的指向,‘幽冥之眼’应该就在这片冻土的深处。”林焰儿借着微弱的火光,再次研究那张变得僵硬的地图,眉头紧锁,“但没有更具体的参照物了,在这片完全一样的白色地狱里,我们很容易迷失方向。”
云月漓尝试着像之前那样感知方向,但在这里,她的感知力被压缩到了极限,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北方有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空洞感”,仿佛那里存在着一个吞噬一切的深渊。
“只能……朝着感觉最‘空’的方向走了。”她抱着膝盖,声音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蜷缩的月莹忽然抬起头,耳朵转动了几下,淡紫色的瞳孔警惕地望向石林深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有东西在靠近!
三人立刻熄灭了篝火,握紧武器,屏息凝神。
风雪声中,夹杂着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像是冰块被碾碎,又像是骨骼在摩擦。声音来自石林深处,而且不止一个!
很快,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那是一些完全由寒冰凝聚而成的人形生物!它们通体透明,内部却隐约可见被冻结的、扭曲的黑影,眼眶的位置跳动着两点幽蓝色的、充满恶意的火焰。手中握着冰晶凝聚而成的粗糙武器。
“是冰骸!被蚀月力量侵蚀冻土死寂之气形成的怪物!”林焰儿低声道,脸色难看,“它们没有理智,只有对一切生者的憎恨,会本能地攻击和冻结所见的一切活物!”
那些冰骸发现了她们的存在,眼中幽蓝火焰大盛,发出无声的嘶吼,迈着僵硬的步伐,如同潮水般涌来!它们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要被冻结!
“不能硬拼!它们的数量好像很多!”石玲吼道,她已经能听到石林更深处传来更多“咔嚓”声。
“跟我来!”云月漓忽然喊道,她胸前的月光石正对着石林某个方向发出微弱的牵引感,“这边!月光石有反应!”
她带头朝着石林深处跑去,林焰儿和石玲紧随其后。冰骸们在身后紧追不舍,它们的速度虽然不快,但那股冰封一切的寒气却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三人的体温和行动力。
在月光石的指引下,云月漓带着两人七拐八绕,竟然来到了石林中心的一处巨大的冰缝裂谷边缘。裂谷深不见底,下方漆黑一片,只有凛冽的寒风如同鬼哭般从谷底倒灌上来。
而月光石的牵引感,就指向这裂谷之下!
“在下面?”林焰儿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冰渊,心中一沉。
后有追兵,前无去路!
就在这时,裂谷下方,似乎传来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波动,与月光石产生了共鸣!那波动,带着一种古老的、仿佛来自星空的呼唤。
“下面……有东西在呼唤我……”云月漓看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却没有太多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宁感。
冰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幽蓝的火焰已经将她们的后路堵死。
没有时间犹豫了!
“跳下去!”云月漓做出了决定,她相信月光石的指引。
“什么?!”石玲瞪大了眼睛。
“相信我!”云月漓看向林焰儿。
林焰儿看着云月漓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又看了看身后逼近的冰骸大军,一咬牙:“跳!”
三人纵身跃入冰冷的黑暗!
下坠的过程中,云月漓全力催动月华之力,试图形成缓冲。柔和的光芒包裹住她们,减缓了下坠的速度。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她们终于“噗通”一声,落在了一片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事物上。
没有预想中的坚硬冰面,也没有摔得粉身碎骨。
她们站起身,惊讶地打量着四周。这里似乎是裂谷底部的一个巨大冰洞,洞壁光滑如镜,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幽蓝色的微光。而她们刚才落下的地方,是一片巨大的、如同蓝宝石般晶莹剔透的苔藓,正是这些奇异的苔藓接住了她们。
冰洞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水晶。水晶内部,封印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位穿着古老样式铠甲的女子,她双目紧闭,面容栩栩如生,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柄断裂的、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星辉的长枪。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铠甲胸口,铭刻着一个与《蚀月纪年》残页上“定星盘”图案极其相似的七芒星徽记!
“她是……上古时期的‘守星者’?”林焰儿看着那徽记,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那水晶仿佛被她们的气息激活,内部流淌过一道光芒。一个清冷而疲惫的女声,直接在三人的脑海中响起,带着跨越万古的沧桑:
“后来者……你们终于来了……带着‘星辉’的气息……”
“吾乃第七守星卫队长,寒星……魔骸之力侵蚀封印,吾等力战……尽殁……唯留此残念,守护最后一片‘星引苔藓’……”
“记住……‘幽冥之眼’并非终点……七星锁链的核心……在于‘定星盘’……魔骸狡诈,其力已污染锁链……欲加固封印,必先……净化锁链节点……”
“节点……藏于……冰嚎峡谷……风泣深渊……寂灭湖……小心……‘瞳’……”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水晶内的光芒彻底黯淡,那位名为寒星的守星者身影,也如同沙雕般缓缓消散,只留下那柄断裂的星辉长枪,“叮当”一声掉落在蓝宝石苔藓上。
信息量巨大!原来封印早已被侵蚀,加固封印的关键,竟是要先净化三个被污染的锁链节点!而守星者最后的警告,也印证了“瞳”这个组织的存在与威胁!
冰洞内陷入了沉寂。只有那片“星引苔藓”散发着柔和的蓝光,提供着温暖和庇护,显然,这就是守星者残念守护的东西,也是月光石产生感应和呼唤的源头。
云月漓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柄断裂的星辉长枪。长枪入手冰凉,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寒冷,反而有一股温和的星辰之力顺着枪身流入她的体内,让她因为消耗和寒冷而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脑海中,《蚀月纪年》似乎也受到了触动,关于“定星盘”和锁链节点的信息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这柄枪……残留着守星者的力量,或许能帮我们定位节点,或者对抗黑暗。”云月漓抚摸着枪身,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林焰儿观察着洞壁,发现了一些模糊的壁画,描绘着上古时期众神铸造七星锁链封印魔骸,以及守星卫队镇守此地的场景。其中一幅壁画,清晰地指出了三个锁链节点的大致方位,正好与寒星留下的信息吻合——冰嚎峡谷、风泣深渊、寂灭湖。
“看来,我们有了更明确的目标。”林焰儿指着壁画,“必须尽快找到并净化这三个节点,否则封印可能彻底崩溃。”
石玲则对那片“星引苔藓”很感兴趣,她发现吃下一点后,不仅能抵御严寒,连体力都恢复了不少。“这可是好东西!”
在冰洞中休整了一段时间,借助星引苔藓和星辉长枪残骸的力量,三人的状态恢复了大半。云月漓与《蚀月纪年》的联系也变得更加稳固,她甚至能隐约感知到离她们最近的第一个节点——“冰嚎峡谷”的方向。
是继续朝着“幽冥之眼”那令人心悸的空洞感前进,还是先绕路去净化被污染的锁链节点?
“必须先净化节点。”云月漓做出了判断,眼神坚定,“按照寒星前辈所说,不净化节点,我们就算到了幽冥之眼,也无法真正加固封印,甚至可能因为锁链被污染而遭遇不测。”
林焰儿和石玲都赞同这个决定。
她们收集了一些星引苔藓,带着那柄断裂的星辉长枪,沿着云月漓感知到的方向,离开了这个给予她们喘息和关键信息的冰洞,重新踏入那片茫茫的、危机四伏的永夜冻土。
身后,是上古守星者悲壮的牺牲与嘱托。
前方,是三个被污染、不知隐藏着何等危险的锁链节点,以及那个无处不在、神秘莫测的“瞳”组织的威胁。
云月漓握紧了手中的半截长枪,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微弱星辉,仿佛接过了那份跨越万古的守护意志。
救世之路,从来都不是一条坦途,而是由无数的牺牲、抉择和战斗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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