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地上那具机械战甲的残骸，胸口闷得像压了块铁。刚才凌霜那一枪明明把他打碎了，龙魂也烧过他的意识，怎么又回来了？
没等我想明白，那破烂的战甲突然裂开。
一道金黑交错的影子冲天而起，速度快得看不清轨迹。我本能地往后仰，但身体跟不上反应——那东西直接撞进我的左眼。
痛。
不是普通的疼，是脑子里被人塞进了一根烧红的铁丝，顺着神经往深处钻。我咬牙撑住剑想站起来，可双腿发软，膝盖一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
笑声从我脑袋里炸出来，像是两个人在同一个喉咙里说话。
“你以为杀了我？我是你！你是我！”
我猛地抬头，看见自己左眼的瞳孔里浮现出一张脸。
慕容白。
他咧着嘴笑，眼睛泛着混沌的光，和我一模一样。
“每一次你做决定的时候，都有我在推你。”他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回荡，“逃课那天是你自己想走的吗？第一次吞噬能量，是你真的愿意冒险？还是……我轻轻说了句‘试试看’？”
我摇头，想把这些话甩出去。
可记忆不受控制地翻上来。
大学教学楼外，我背着受伤的同学跑出火场——那时耳边好像有个声音说：“别管他，你会死。”
暴雨夜里，我把伞留给一只脏兮兮的猫——可心里明明闪过一个念头：“浪费时间。”
还有洛昭挡在我面前那一刻，我推开她……我以为那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但现在，那个声音又来了。
“你从来就没真正做过主。”
体内的龙魂霸体开始震动，皮肤下像有东西在撕扯。右眼视线越来越模糊，冷汗顺着额头流进伤口，火辣辣地疼。
我不是傀儡。
我是杨俊。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尖锐的刺痛压下去。
“你连怀疑都不敢。”慕容白冷笑，“因为你心里早就知道，我们是一体的。你的野心、你的执念、你一次次不肯认输……哪一次不是我在教你？”
我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掠过眼前。
凌霜动了。
她一步上前，龙枪高举，枪尖凝聚着星火与冰霜交织的光。
我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只听见“嗤”的一声，枪尖刺进了我的左眼。
不是幻觉。
是真的金属穿入血肉的声音。
我整个人绷直，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手指死死抠进地面。
但她没有停。
枪尖继续往前送，深入瞳孔，仿佛要把什么东西从我脑子里挑出来。
“你说他是你？”凌霜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你敢不敢看看真实？”
话音落下，我脑袋里的空间猛地一震。
像是玻璃炸裂。
无数画面从瞳孔中飞溅而出，像被打碎的照片漫天飘散。
我看到了。
那些被篡改的记忆。
慕容白躲在龙魂的缝隙里，悄悄在我耳边低语：
“吞了它。”
“别听她的。”
“你可以更强。”
他也曾在我犹豫时，用我的声音说：
“再往前一步。”
“我不怕死。”
可就在这些碎片中间，还有别的画面。
我没被污染的选择。
我背着同学冲出火场时，根本没想过值不值得。
我把伞留给猫的时候，只是觉得它冷。
我推开洛昭，是因为我知道——那一击，我扛得住。
哪怕会死。
这些片段纯净得发亮，和其他的记忆格格不入。它们一出现，我体内的龙魂立刻共鸣，皮肤上的裂痕停止渗血，呼吸也稳了下来。
“不可能！”慕容白在瞳孔里嘶吼，“这些都是我安排的！”
“不。”我终于挤出一句话，嘴角带血，“你只是看着，然后偷走功劳。”
凌霜拔枪。
动作干脆利落。
随着枪尖退出，一大片金色的记忆碎片被带了出来，在空中炸成粉末。慕容白的残魂在其中扭曲挣扎，发出凄厉的叫声，最后化作黑烟消散。
我仰着头，喘着粗气，左眼还在流血，但已经能感觉到一丝温热的光在里面流转。
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除污染，混沌之瞳净化完成】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那个“永”字还在，烫得像刚烙上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以前我觉得它是别人给我的责任，是她们用命换来的期待。
但现在我知道，这不是负担。
这是我走过的路留下的印子。
我慢慢抬起右手，摸了摸左眼。
血糊住了视线，但我能感觉到，那只眼睛活了。
不再是空洞，也不是紫光勉强填充的假象。
它属于我。
完完全全。
我撑着剑，一点一点站起来。膝盖还在抖，骨头像被碾过一遍，但还能动。
凌霜站在我面前，枪尖垂地，没说话。
风卷起地上的灰，吹过我们之间。
远处的地缝已经不再冒光，战场安静得可怕。
“你还活着。”她说。
我笑了下，嗓子哑得不像话：“我一直都没死。”
她看着我，眼神没变，还是那么冷，那么准。
“龙魂选你，不是因为你强。”她说，“是因为你一直知道自己该往哪走。”
我点头。
不是因为听懂了什么大道理。
是因为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些年我做的每一个决定，哪怕错了，哪怕差点送命，都是我自己选的。
没有人替我。
也没有人能抢走。
我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指尖碰到金属的瞬间，体内的龙魂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回应。
凌霜忽然抬手，枪尖再次指向我。
我没有躲。
她也没刺。
枪尖就停在我咽喉前一寸，寒气贴着皮肤。
“力量给你了。”她说，“三千年的债，未来的战——你准备好了吗？”
我想说，我从来没准备好过。
这话我说了很多次。
可这一次，我不想再说了。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右手缓缓抬起，不是去挡枪，而是将剑从鞘中抽出一截。
紫金色的光顺着剑刃流下来，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凌霜的眼神变了。
不是放松，也不是更紧。
是一种确认。
好像我在某个答案上打了勾。
枪尖微微偏开一点，没收回，也没再往前。
我靠着剑站直了些，左眼的紫光一闪一闪，像是快要熄灭的灯。右眼还能用，但视线边缘已经开始模糊。
龙魂霸体撑住了我的身体，但撑不了太久。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消耗，就像电池在缓慢放电。
凌霜站在我面前，没有说话。
她的衣服上有血，不知道是谁的。眉心的紫瞳一直亮着，和我左眼的光隐隐呼应。
我知道她还在等答案。
不是刚才那个“不会停下”。
是更深的东西。
关于承担，关于选择，关于能不能替一条已经死去的种族活下去。
我张了开口。
还没说出下一个字，头顶的云突然剧烈翻滚。
一道黑影从高空坠下，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震起一圈尘浪。
那人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我认出来了。
那是我之前见过的一具尸体——穿着机械战甲，胸口有个破碎的龙形徽章。
本该被烧成灰的。
现在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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