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抱着豆角屁颠屁颠跑进厨房，叽叽喳喳和外婆分享趣事。
夏涵曦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擦了擦手，立刻放松下来，软软地靠进沈政东怀里。
沈政东自然地环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夏涵曦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仰起脸，小声问：“沈老板……听你刚才跟嘟嘟说得有模有样的，你还真想要二胎呀？”
沈政东低头，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厨房方向，确保那边注意力不在这边，才压低声音，斩钉截铁地说：
“不要。有嘟嘟一个就够了。”他搂紧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声音低沉下去，“我不想……也绝不能再让你受一遍那样的苦。”
夏涵曦心里一暖，看着他认真且带着疼惜的眼神，忍不住又追问：“那要是……万一……不小心怀了呢？”
沈政东挑眉，语气带着点戏谑和笃定：“不会。我下午……不是每次都戴了吗？”他凑近她耳边，气息温热，“用了那么多个。”
“沈政东！你流氓！”夏涵曦脸瞬间爆红，抬手就去捂他的嘴。
沈政东轻笑着拉开她的手，顺势又亲了一下她的掌心，才正色道：“我这不是在陈述事实、跟你解释清楚嘛。”
夏涵曦心跳还有点快，她靠着他，沉默了半晌，才又轻声开口，带着一丝试探：
“那要是……万一真的不小心怀了，或者……”她顿了顿，抬眼观察他的表情，“或者……其实我自己……有点想要二胎呢？”
沈政东眉头微蹙，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没说话。
夏涵曦见他没有立刻反对，胆子大了些，继续说出心底的想法，声音更轻了：
“而且……政东，你想啊，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看着嘟嘟这么可爱，肯定也希望能有个孩子在身边多陪陪他们，热闹些。”
她看着他逐渐深邃的眼眸，小心翼翼地问，“要是真的有了……留一个孩子在成都，在我爸妈身边长大，你觉得……好不好？”
这个问题，显然比单纯要不要二胎更复杂，触及了家庭、责任和他们未来的规划。
沈政东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仔细分辨她这番话里，有多少是真心想要孩子。
厨房里传来周曼和嘟嘟的笑闹声，还有炒菜下锅的“刺啦”声，烟火气十足。
客厅这一角，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夏涵曦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带着点撒娇和坚持的意味“老公……”。
沈政东握住她的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和不容商量：
“曦曦，别的事，你想怎么样我都惯着你，依着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抚过她腹部那道疤痕所在的位置，动作轻柔，声音却低沉有力：
“你的身体，在生嘟嘟的时候，根本没有恢复好，还受了那么多罪。再怀一个，再经历一次生产，对你的身体损伤有多大？你需要多久才能养回来？我不敢赌，也舍不得。”
夏涵曦小声反驳：“现在医学发达了，有无痛分娩，没那么可怕的……”
“无痛只是减轻你生产时的疼痛感！”沈政东打断她，眉头紧锁，“怀孕本身的负荷、激素变化、生育带来的生理损伤，这些都不会因为无痛而消失！你上次早产……又经历了那么多。医生的话……你当是开玩笑？”
他语气有些急，带着后怕和心疼。
夏涵曦被他少见的严厉语气震了一下，抿了抿唇。
沈政东放缓了语气，但依旧坚定：“而且，曦曦，你想想现实。嘟嘟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三年，朝夕相处，他把嘟嘟当眼珠子一样疼。这次他能这么快妥协，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嘟嘟。他疼她，甚至可以退让到接受我们以后不再生孩子，让嘟嘟成为沈家唯一的继承人。”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说出更现实的问题：
“你觉得，爷爷可能同意把他一手带大的、心尖上的重孙女，长期留在成都，远离他身边吗？等我们回了香港，别说把嘟嘟留在成都，爷爷恐怕连让嘟嘟跟我们单独住在浅水湾都未必放心，他极有可能直接把嘟嘟接回山顶白加道老宅去亲自养着。”
夏涵曦想到那个精神矍铄、对嘟嘟宠溺无边的老人，知道沈政东说得没错。
她退了一步，小声说：“那……如果我们真的有了第二个孩子，就留在成都呢？爷爷总不会连没见过面的也……”
沈政东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宝贝……就算真有第二个孩子，我也同意你的想法。可是你想过没有，孩子刚生下来，那么小，那么软，你舍得把他从身边送走，让他离开爸爸妈妈和姐姐吗？等他再大一点，会叫爸爸妈妈，会抱着你的腿撒娇，你还舍得送他离开吗？”
夏涵曦沉默了，她发现自己确实没有想得那么远。
沈政东看着她，说出了最核心，也最可能引发新矛盾的一点：
“而且……如果，我是说如果，第二个孩子是男孩……”
他没有说完，但夏涵曦立刻明白了。
沈政东苦笑了一下：“爷爷那边，他虽然嘴上说不在乎男孩女孩，有嘟嘟就行。但那是在没有的前提下。如果真有了一个男孩，那我爸妈，尤其是老爷子……他们绝不会同意让沈家下一代唯一的男孩，留在成都，姓沈却远离沈家核心的。”
他看着夏涵曦有些发白的脸，最后说道：
“有些事，没有的时候，可以大方。一旦有了，人心里的天平，就很难说了。曦曦，我们现在这样，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我不希望再因为孩子的事情，掀起新的波澜，让你，让嘟嘟，再受一点委屈。”
这番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夏涵曦心头那点因父母而起的、略带冲动的念头。
她靠回沈政东怀里，久久没有说话。
沈政东紧紧抱着她，知道她听进去了。他何尝不想满足她所有愿望，但有些事，真的不是光有爱和冲动就够的。
他们背负的家族、责任、过往的伤痕，都太沉重了。
沈政东亲了亲她有些发凉的脸颊，声音放得更柔，却带着洞悉人心的清醒：
“曦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怕岳父岳母孤单，你看到这半个多月有嘟嘟在，他们那么开心，才有了这个念头。你觉得，有个孩子在身边，对他们是个慰藉。”
夏涵曦靠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沈政东叹了口气：“我理解。但是，宝贝，这真的不现实。首先，嘟嘟是绝对不可能留在成都的，这一点，爷爷那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能为嘟嘟退让那么多，前提是嘟嘟必须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尖锐、也更本质的问题：
“好，我们假设，万一真的有第二个孩子，而且也是个女儿。爷爷和我爸妈，或许会因为愧疚或者别的什么，同意你把她留在成都。”
他看着夏涵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可是曦曦，你有没有想过，这对那个孩子，公平吗？”
夏涵曦怔住了。
沈政东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忍：“同样是我们的女儿，姐姐嘟嘟可以留在爸爸妈妈身边，有曾祖父捧在手心里疼爱，有爷爷奶奶护着，将来还有整个沈家作为后盾。而妹妹呢？她会被妈妈当成一个……陪伴外公外婆的工具，或者说，一种补偿，留在成都。”
“这对她，何其不公？”
夏涵曦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沈政东继续道，语气沉重：“而且，作为父母，我们自己能做到真正的公平吗？”
他摇摇头，自问自答：“做不到的。无论是我，还是你，甚至是爷爷，我爸妈。我们会更加疼爱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嘟嘟。我们对嘟嘟的爱，是纯粹的，满满的。”
“而对那个留在成都的女儿，我们不是不爱……但那爱里，会掺杂多少愧疚？多少弥补的心理？那爱就变质了，不纯粹了。无论是爱，还是将来能给予的金钱、资源、关注，我们都无法做到对两个女儿真正的、毫无偏袒的公平。”
他最后说出了最令人心痛的后果：
“那个孩子，她长大了，懂事了，她会怎么想？她会恨我们，怨我们，为什么同样都是女儿，她要被留在成都？为什么姐姐拥有一切，而她好像只是姐姐的替代品或者附属品？”
他收紧手臂，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痛楚：
“到时候，她们姐妹之间……又会是什么光景？曦曦，我们好不容易才和嘟嘟团聚，才让这个家完整。我不想再制造新的、无法弥补的裂痕，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孩子，也伤害我们和嘟嘟之间的感情。”
这番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夏涵曦所有感性之下未曾深思的残忍现实。
她靠在他怀里，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后怕和羞愧。
她只想到了父母的孤单和自己的孝心，却差点，因为一时的心软和冲动，将可能到来的另一个孩子，置于那样一个尴尬、委屈甚至可能充满怨恨的境地。
“对不起……”她声音哽咽，将脸埋进他胸膛，“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太自私了……”
沈政东抱紧她，吻了吻她的发顶：“不怪你，你只是太爱他们了。但我们有我们的责任，对父母，对孩子，都要考虑周全。陪伴爸妈，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常回来，接他们去香港小住，都好。但孩子……不能成为工具，更不能成为我们弥补亏欠的牺牲品。”
夏涵曦用力点头，将他抱得更紧。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身边有这个足够清醒、也足够爱她和孩子的男人。
沈政东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声音带着无比的疼惜和坚定：
“曦曦，我知道你想让所有人都圆满。但有时候，过度的给予和安排，反而会造成更多的不公和伤害。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才把生活拉回正轨，有嘟嘟，有彼此，有双方长辈的逐渐接纳。别再给自己，给未来可能的孩子，增加无法承受的负担了，好吗？”
“我们好好爱嘟嘟，好好孝顺你爸妈，用别的方式弥补。至于孩子……顺其自然，如果真的来了，我们再一起面对。但绝对不要为了任何理由，去计划一个孩子的出生和归属。那对她，太不公平了。”
夏涵曦紧紧抱住他，在他怀里用力点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她哽咽着说。
“傻瓜，不用道歉。”沈政东轻拍着她的背，“你只是太善良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一起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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