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的忏悔,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云岫寨平静的湖面激起圈圈涟漪。族人们起初是惊疑,继而化为释然。当阿莎亲手将解药交给相玥,为那些不慎沾染了“蚀心蛊”气息的族人解毒时,阿公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
“孩子,回来就好。”老人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他代表族人,接纳了这个迷途知返的亲人。
风波平息,但相玥心中的一角却始终悬着。那封李林甫写给阿莎的信,以及他信中提及的“龙脉宝藏”,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头。
“宝藏的钥匙……真的是我族的巫术秘典吗?”相玥在药堂中问萧临。她手中把玩着那枚从李傕手中缴获的乌鸦烙印黑石,石上的阴冷气息似乎仍未散去。
萧临正坐在窗边为她研磨草药,闻言停下动作,眼神变得深邃:“李林甫觊觎的,从来不只是财富。‘龙脉’一说,在中原古籍中确有记载,相传是王朝气运之所在。若能掌控,便可颠覆乾坤。但他所说的‘钥匙’,或许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
“哦?”相玥抬眸。
“巫术秘典,记载的是我族与山灵沟通、顺应自然的法门,是守护之术,而非征服之器。”萧临走到她身边,目光灼灼,“我怀疑,李林甫是想利用秘典中的某些仪式或地理记载,强行扭曲龙脉,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真正的宝藏,或许根本不是金银珠宝。”
相玥恍然。她想起秘典中曾提及的“地心之眼”,一处位于云岫寨最深处的神秘所在,先祖们将其视为山神的心脏,立下严令,任何人不得擅入。难道……
“我们必须赶在任何人之前,找到‘地心之眼’。”相玥下定决心。
就在此时,阿岩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祭司!沈公子!你们快看这个!”
他手中捧着的,是一块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黑石,只是这次,石头被系在一支箭上,钉在了寨子的议事堂门板上。石头下,压着一张字条:
“秘典换和平,三日后,忘川渡口。逾期不候,血洗云岫。”
落款,是一个鲜红的乌鸦烙印。
阴云笼罩了云岫寨。族人们人心惶惶,担忧的阴霾再次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他们知道‘地心之眼’的秘密!”老祭司脸色凝重,“这是调虎离山,想引我们出去,然后趁虚而入!”
“不管是不是调虎离山,我们都必须去。”相玥却异常平静。她站在祭台之上,望着远方的群山,“这是云岫族的劫难,也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能让族人陷入危险,更不能让先祖守护的东西落入恶人之手。”
“我陪你。”萧临、陆昭、沈砚三人齐声说道。
这一次,他们不再需要任何言语的动员,彼此间的信任与默契已坚如磐石。
三日后,忘川渡口。
雾气比往日更浓,仿佛一张巨大的灰网,笼罩着江面与两岸。相玥独自一人,按照约定,带着用兽皮包裹的“巫术秘典”摹本,站在渡口的礁石上。萧临、陆昭、沈砚则隐匿在周围的密林中,如同三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哼,大祭司果然守信。”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十几名黑衣人从江边的芦苇丛中走出,为首的,竟是一个本该在中原被处决的熟面孔——李林甫的义子,李琰!
“你没死?”萧临从树后闪出,长剑出鞘,寒光凛冽。
李琰看到萧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托九皇子的福,我被发配边疆,却侥幸活了下来。今日,我要拿回属于我义父的一切!”
他不再多言,挥手示意手下上前。一场恶战瞬间爆发。
陆昭的长矛如龙,沈砚的折扇暗藏杀机,萧临的剑法凌厉无匹。三人配合默契,将黑衣人死死挡在相玥身前。然而,李琰的目标显然不是他们。
他觑准一个空隙,如饿虎扑食般直扑相玥!
相玥不慌不忙,将手中的“秘典”往前一送。李琰大喜,伸手来夺。就在他触碰到兽皮的瞬间,相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另一只手中的银针已如闪电般刺出!
李琰惨叫一声,捂着手臂连连后退。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那根本不是秘典,而是一本浸透了剧毒的假书!
“你……你算计我!”李琰目眦欲裂。
“你的义父机关算尽,却忘了,苗疆的巫术,不只是用来救人的。”相玥的声音冷若冰霜。
这时,陆昭已解决了最后一名黑衣人,提矛指向李琰。李琰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四人,又看看自己逐渐麻木的手臂,终于崩溃,转身跳入忘川,仓皇逃窜。
危机解除,但相玥知道,只要“地心之眼”的秘密还在,隐患就永远不会消失。
回到寨中,相玥召集了萧临、陆昭、沈砚以及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包括阿莎。
“我们必须封印‘地心之眼’。”相玥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或者,找到一种方法,让它永远不被恶人所用。”
阿莎低声道:“先祖的传说中,‘地心之眼’的力量源于山灵,它与我族大祭司的血脉相连。只有大祭司,才能开启或封印它。”
相玥点头:“我打算进去。”
“太危险了!”萧临第一个反对。
“这是我作为大祭司的责任。”相玥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萧临身上,“若我三日未归,便由萧临暂代祭司之职,带领族人封印洞口。”
她的眼神里,有决绝,有信任,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谁也无法劝阻。第二天清晨,相玥独自一人,带着“镇魂鼎”和一盏长明灯,走进了位于后山绝壁之内的“地心之眼”。
那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顶悬挂着发光的钟乳石,宛如星辰。洞的中央,是一个碧绿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却深不见底。相玥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充满生机的力量正从潭底传来,与她的心跳产生共鸣。
她按照秘典中的记载,将“镇魂鼎”置于潭边,点燃安魂香,双手结印,口中念起最古老的祈愿咒。
刹那间,整个溶洞光芒大盛。潭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只由光芒凝聚而成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巨大的银色羽鸟从潭中升起,盘旋在她头顶。
“吾之子嗣,你为何而来?” 一个宏大而温和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山神在上,”相玥虔诚跪拜,“子孙相玥,为护族人,为守山灵,恳请山神指引,如何处置这股力量。”
“力量本无善恶,存乎一心。你心纯净,可为守护之盾,亦可为毁灭之矛。然,强求封印,反遭其噬。吾赐你‘心印’,以血脉相连,以意志为锁。从此,此地安宁,除非你心堕落,否则无人可启。”
光芒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相玥的眉心。她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全身,眼前浮现出无数画面——云岫寨的繁荣,族人的笑脸,还有三个站在她身后的挺拔身影。
当她走出溶洞时,已是三天后的黄昏。
萧临第一个冲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眼中满是血丝和担忧:“你终于出来了!”
相玥看着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我回来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变了。她的气质更加沉静,眼眸深处,仿佛蕴藏着一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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