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林府密室。
油灯的光芒将三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随着火焰的跳动而摇曳不定。
“军方背景?还有疑似锦衣卫的人?”林文博听完林威最新传回的消息,倒吸一口凉气,“这赵四牵扯的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啊!连军方都卷进来了?难道‘金蟾’还涉及军械走私?”
沈墨轩面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林威在信中提到的那股身上带有鱼腥味和火药味的监视者,确实指向了与军队或者沿海走私集团有关的势力。这印证了他之前的某些猜测,“金蟾”渠道流出的,恐怕不仅仅是钱财,还有可能包括严禁私自贩运的军械!
“如果涉及军械,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杨弘的声音带着颤抖,“贪墨宫内银钱,或许还能说是蛀虫,但私贩军械……这是动摇国本,形同谋逆啊!”
“所以对方才会如此紧张,对赵四的家眷看守得如此严密。”沈墨轩沉声道,“赵四知道的,可能不仅仅是贪墨的账目,还有军械流向的线索!这也就是为什么,对方不惜动用官方和疑似军方的力量,也要死死按住赵四这个关键节点。”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那个突然出现的管家,很关键。林武跟上去后,有什么发现吗?”
林文博摇摇头:“林武的信里只说跟了上去,后续消息还没传回来。希望他能有所收获。”
就在这时,密室门被轻轻敲响,负责与外界联络的心腹再次送来一封密信,这次是来自杨弘在翰林院的一位至交好友。
杨弘接过信,快速看完,脸上露出了混合着震惊和兴奋的神色。
“有重大发现!”杨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我那位好友,冒着风险帮我查阅了一些非公开的档案副本,是关于御马监太监黄锦的!”
沈墨轩和林文博立刻集中了精神。
“黄锦此人,表面上是御马监的管事太监,看似不显山露水,但实际上,他背景极深!”杨弘扶了扶眼镜,语速飞快,“他早年曾在内官监任职,与当时还是普通小太监、如今已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冯保关系密切!而且,他还有一个同乡,名叫杜彪,此人在天津卫一带……是个有名的海商,不,应该说是海盗头子出身,如今表面上做的是正经海运生意,但暗地里,据说依然干着些走私的勾当!”
黄锦!冯保!天津卫的海商(海盗)杜彪!
这几个名字串联在一起,仿佛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沈墨轩脑海中的部分迷雾!
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那是内廷权势滔天的人物,足以影响皇帝的决策!御马监太监黄锦,掌管兵符,有机会接触军务!而天津卫的海商杜彪,则具备将物资通过海路运走的渠道和能力!
如果黄锦利用职务之便,通过“金蟾”渠道,将宫内贪墨的银钱,甚至是兵仗局“报废”的军械,转移出来,然后交由杜彪通过海路销赃……这一切,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金蟾”的触手,竟然可能延伸到了司礼监和御马监这样的内廷核心衙门!而且与天津卫的走私势力勾结!
“难道……‘金蟾’指的就是黄锦?或者是以黄锦、冯保为核心的一个宫内贪腐集团?”林文博骇然道。
“可能性极大。”沈墨轩眼神锐利如刀,“黄锦有职权,冯保有权势提供庇护,杜彪有渠道销赃。他们形成一个完整的利益链条。而赵四,作为通州码头的管事,很可能负责的是陆路运输环节的协调,或者他知道一些军械在通州码头转运的关键信息!”
这样一来,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黄锦。那个神秘道士留下的“金蟾非蟾,卧于浅滩”,似乎也在暗示,“金蟾”并非高高在上,而是隐藏在像御马监这种看似“浅滩”的衙门里。
然而,沈墨轩总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黄锦和冯保固然权势不小,但他们真的有能力,或者说有胆量,策划并运作如此庞大、涉及宫内宫外、跨越军政两界的贪腐和走私网络吗?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黑手?那个“真龙隐鳞”的提示,依旧像一团阴云,笼罩在他的心头。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杨弘问道,“既然怀疑黄锦,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搜集他的罪证?”
“黄锦身处内廷,我们很难直接动他。”沈墨轩摇头,“而且,我们现在的证据,都只是间接推测,缺乏铁证。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他沉吟片刻,道:“两条路。第一,天津卫那边,林威和林武要盯紧那个突然出现的管家,查清他的来历。如果那管家与杜彪或者黄锦有关,那很可能就是对方按捺不住,有所行动的迹象。第二,宫内这条线,我们不能只盯着黄锦。杨兄,你那位好友,能否再帮忙查查,除了黄锦,还有哪些太监,特别是那些有机会接触采办和军械的太监,与宫外的商贾,尤其是天津卫的商贾,来往密切?”
“我尽力。”杨弘郑重点头。
“还有那个道士和更夫,”沈墨轩看向林文博,“有新的线索吗?”
林文博叹了口气:“没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加派了人手,扩大了搜索范围,还是毫无头绪。这两个人,太邪门了。”
神秘的道士,诡异的更夫,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泛起涟漪后便消失无踪,但他们留下的谶语,却像诅咒一样,萦绕在众人心头。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显得有些急促。
“进来!”林文博喝道。
之前派去寻找道士的林顺,一脸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看似普通的灰色粗布。
“少爷,沈大人,我们在城西一处荒废的土地庙里,发现了这个!”林顺将那块粗布呈上。
沈墨轩接过粗布,展开一看,只见布料的内部,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朱砂混合了其他东西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古怪的图案......那是一只形态狰狞、三足踏着铜钱的蟾蜍,但与寻常金蟾寓意招财进宝不同,这只蟾蜍的眼睛是血红色的,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在蟾蜍图案的下方,还有两个模糊的小字,仔细辨认,似乎是......“献祭”!
“金蟾图案!”林文博失声惊呼,“还有‘献祭’?这是什么意思?”
沈墨轩盯着那邪气凛然的金蟾图案,以及那触目惊心的“献祭”二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这绝不是普通的贪腐集团标志!这图案中透出的邪异和“献祭”二字暗示的残酷,让整件事情的性质,似乎蒙上了一层更加诡异和危险的色彩。
“这布料是在哪里发现的?具体位置?”沈墨轩急问。
“就在那土地庙供奉神像的破旧供桌下面,像是被人故意遗落在那里的。”林顺回道,“我们检查过那土地庙,除了这块布,没有其他发现。”
故意遗落?是那个道士留下的吗?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们传递更进一步的警告?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另一个陷阱?
“献祭……”杨弘声音发颤,“他们要献祭什么?难道……是指赵四的家眷?还是……?”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密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原本逐渐清晰的调查方向,因为这块突然出现的、带有邪异金蟾图案和“献祭”字样的布,再次被浓重的迷雾所笼罩。
京城的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浑。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黑暗的迷宫之中,每当你以为找到了出口,却发现那只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岔路口。
沈墨轩紧紧攥着那块粗布,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知道,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贪腐集团,更可能是一个信奉着某种邪恶理念、行事毫无底线的可怕组织。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也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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