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死者的尸体用板车拉着带回行营，神农师祖他们已经提前搭好了，还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神农师祖看着地上一排排的尸体感慨道：“我真的不喜欢打仗……”
白麒师祖叹了一口气说：“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点什么天灾人祸，洪水啊地震啊，打仗啊饥荒啊，每次都要死好多人。走几步就能看见尸体，还有些野狗在吃那些尸体。这世间的规律如此，总是不停有人出生有人死亡。这都算少的了，四百年前那次才叫惨呢。”
说到这儿，白麒师祖想到了什么，对神农师祖说：“我差点忘了，四百年前连你娘都没出生呢。”
我和周淼一边把尸体从板车上搬下来，一边问：“白麒师祖，四百年前那场仗是什么样子？”
白麒师祖微微仰头，想起了那段往事，惋惜之情溢于言表。他说：“当时啊，魔教可比现在厉害得多，那些魔教弟子全是因为在正派里犯了大错才潜逃到魔教去的。那时魔教的功法也比现在邪门，那些魔教弟子都因为修炼邪术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有的长出了两个头，有的居然有三只手，有的脸上长了七八只眼睛。”
听了白麒师祖的描述，我和周淼都露出嫌弃的表情，五官都皱成一团，不禁感叹：“都这样了还能算人吗？”
“我觉着应该不算了吧。据我所知，有些修炼过程中出了差错，然后全身上下都变得臃肿不堪，皮肤上长满脓包，鼻子眼睛嘴巴都看不见了，手脚都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弯折。我想啊，可能跟当年发生的大地震有点关系。”
“大地震？”
“不错，就是在正魔开战的这一年傀域附近发生了大地震，那真是天塌地陷，地面上裂开一条很长的裂缝，下面深不可测，从裂缝里冒出浓烈的煞气。我想可能是魔教弟子看正派来势汹汹，为了尽快提升修为，于是铤而走险，吸收了裂缝里的煞气，却没想到使自己变成了妖怪。”
“然后呢？那些变成妖怪的人是怎么死的？”
“有些在变成这样以后接受不了自己这副模样，便自戕了。有些则是把自己关起来，不与人接触，后来魔教大败，他们便被带回珑襄城当众处决。”
“可是您还是没说当年那场仗到底有多惨烈。”周淼不解道。
白麒师祖笑道：“别急，我慢慢跟你们讲。总之，当年的惨烈程度可以用‘寸草不生’一词来形容。从傀域和璃国的边界一直到貉县往北三百里，一个活物都没有，天上的麻雀都不敢往这边飞。地上的房子、平民百姓、花草树木、各种牲畜全都被烧成焦炭，就连河里流的都是血水。哎，你们知道为什么那边的祥州一到雨季就整座城都积水吗？”
“为何？因为那里地势低？”
“确实是因为那里地势低。但四百年前那场仗就是造成祥州地势低的主要原因。当时祥州作为正魔大战第二场战役的主战场，即使大部分百姓都被提前疏散了，在祥州东边三十里处避难，但还是被波及，所有人都死了，无一幸免。正魔两边大战了三十多天才分出胜负，祥州这块地皮愣是被削下去十八丈，形成了一个低洼。之后重建了也依然比周围要低些，全部填平又太劳民伤财，官府就让百姓把房子都建得高些，住人的那层用砖块垫高。等到了雨季的时候，百姓出门都把裤管高高卷起，脚上穿着木屐。若是这雨一连下了好几天，那便只能划船了。”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我怎么没听我爹娘讲过正魔大战的事儿？”周淼说。
“正魔大战可不是话本小说，不是什么能讲给孩子听的故事。再说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爹娘不晓得也正常。四百年前连璃国都没有呢。”
这时司徒桂来喊我们去吃东西，我们端着碗排好队，等着喝粥。
行营入口处还有人推着板车把尸体送进来，我看着这景象不禁感叹：“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有点想大黄它们了……好像摸摸它们抱抱它们，然后跟它们一起玩捡棍子……”
我打到粥后找了个地方蹲着喝，这时刮起一阵风，吹了几搓黄土到我碗里，我无奈道：“唉，不能浪费粮食，喝了吧，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得吃。”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我听到入口处传来声响，只见一位万乾门的师兄背上背着一个男孩，大约十三四岁，怀里还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看着只有七八岁，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看不出性别。旁边一个溯清门的师姐接过怀里的孩子，问：“你是在哪里发现他们的？这两个孩子明显是凡人，怎么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我是在林子里发现他们的，他们在一棵松树下面晕倒了，我看天要黑了，把他们两个留在林子里不安全，便把他们带了回来。”
“哎呦，我也不会照顾小孩啊，要不我还是交给大夫，让他们来处理。”
说着他们便赶紧把两个孩子抱进北边帐篷里，神农师祖、白麒师祖还有其他门派的医者都在这里。
我喝完粥，好奇心作祟，跟着他们进了帐篷。二位师兄师姐还有别的事要做，交代了来意后把两个孩子放下就离开了。
神农师祖和溯清门的关靖前辈给两个孩子把了脉，确定没有大碍，只是晕过去了，还有些体虚，便让两个孩子躺在床上休息，他们接着忙其他的事。
见我在旁边站着，白麒师祖招手让我过去，然后指着两个孩子说：“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了。”
我便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守着他们两个。
过了一会儿，大的那个孩子醒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赶紧问他：“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爹娘呢？怎么跑林子里去了？”
我话才说完，他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眼泪簌簌的流。我手足无措地拿帕子给他擦眼泪，安慰他说：“别哭了别哭了，你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帮你找你爹娘。”
他哭了一会儿，把情绪都发泄完了，才哽咽着说：“我叫小虎。”
“那这个是你弟弟吗？”
“嗯。”
“他叫什么名字？”
“小石头。”
“你们去林子里干嘛？”
“我们、我们听娘说有神仙在打架，想来看看，但爹娘不让我们来，我们两个就趁爹娘出去干活的时候偷偷溜出来。”
“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我下次不敢了……”
“那你们怎么晕倒的？”
说起晕倒这事，小虎突然情绪激动，双眼瞪大，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张大嘴巴尖叫起来。
“死人！有死人！从天上掉下来了！”
小石头刚刚醒过来，听见哥哥的话，又想起那恐怖的场景，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
我轻轻拍着小虎的背，问道：“你家在哪儿？”
他渐渐冷静下来，回答说：“那边的陈家庄。”
“等你弟弟醒了，然后你们把药喝了我就送你们回家。”
小虎点点头：“好。”
小石头是晚上亥时醒的，我本来想今天晚上就送他们回家。但神农师祖说晚上看不清路，让我等明天天亮再说。
就这样，他们两个在帐篷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由我送他们回家。
幸好小虎已经懂事了，记得回家的路，带着我们走到了陈家庄。
一到家，小虎和小石头便迫不及待地冲到爹娘怀里。一晚上没见，他们爹娘都急疯了，带着街坊邻居到处去找，哪里都不见踪影，最后他们不得不怀疑这两个孩子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看到我站在门口，小虎指着我说：“就是这个姐姐把我们送回来的。”
小虎的娘激动地在我面前跪下，我赶紧把她扶起来。
“姑娘，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不不不，举手之劳而已。他们两个跑到那边林子去，看到了一些恐怖的场面吓得晕过去，幸好被一位师兄发现，带回了行营。”
“这两个孩子就是调皮，我都跟他们说了多少遍了不要乱跑不要乱跑，还是不听。”
“最近那边正派和魔教在打仗，你们一定要远离，也不要好奇跑过去看。”
“你放心我一定看好这两个孩子，我也会跟其他人说的，让他们别往那边走。”
“那就好。”
“真的，前几天那场面太吓人了，一会儿天上喷火，一会儿又喷水，然后又打雷，时不时还有闪电。我真是睡都睡不着，心咚咚的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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