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下午，又是找材料做冰鞋，又是带领大家压雪泼水造冰场，顾安东回到自己小屋时，已是饥肠辘辘，身上带着寒气，也带着一股劳动后的畅快与疲惫。
炉火因为离开时间不短，已经弱了下去。
他先捅开炉子，添上几块硬柴，看着橘红色的火苗重新蹿起，将屋子烘暖，这才感觉冻得有些发僵的身体慢慢舒展开。
走到墙角，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年货，他却犯了选择困难症。
做菜？洗切炒炖，想想就觉得麻烦，尤其是在这身心都有些懈怠的傍晚。
他目光扫过那些干货和蔬菜，心里忽然一动——不如，就涮火锅吧！
方便，暖和，还不用纠结做什么菜，把东西往锅里一放就行，最适合懒人，也最适合这寒冷的夜晚。
说做就做。
他拿出木碗，抓了一把干木耳和几朵蘑菇，用温水泡上。然后又从储存的白菜上掰下几片嫩叶，洗了一小把菠菜和几根难得的越冬韭菜，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
接着，他切下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切成薄薄的片。铁锅坐在炉子上烧热，不用放油，直接将腊肉片下锅，小火慢煎。
很快，透明的油脂就被煸了出来，在锅里滋滋作响，腊肉片边缘渐渐卷曲，颜色变得金黄，散发出浓郁的、带着烟熏味的焦香。
顾安东就喜欢腊肉煎得焦香一点的口感，觉得那样更香更有嚼头。
待腊肉煸炒得差不多了，他舀了一大勺王婶自家做的大豆酱放进锅里，利用腊肉的油迅速翻炒，酱香和肉香瞬间融合，爆发出更诱人的香气。
然后，他提起旁边的暖水瓶，将滚烫的开水“刺啦”一声冲入锅中，浓郁的高汤底瞬间就成了，乳白色的汤翻滚着，带着酱色，上面浮着点点油星。
趁着汤底在炉火上重新烧开的功夫，顾安东也没闲着。
他拿过几根干玉米棒，就着炉膛口的余温，小心地烤着上面的玉米粒。
玉米粒受热，渐渐变得饱满，颜色加深，发出“噼啪”的轻微爆裂声，一股独特的粮食焦香弥漫开来，与火锅的香气交织在一起。
汤锅终于“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热气氤氲，模糊了窗户上结的霜花。
顾安东先将耐煮的木耳、蘑菇和白菜帮子下进去，然后是腊肉、白菜叶，最后才放入娇嫩的菠菜和韭菜。
光是这原汤的香气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但顾安东觉得还少了点睛之笔。他起身从炕柜里拿出一个小陶罐，里面是他用王婶给的干辣椒和自己攒的菜籽油熬的辣椒油。
红亮的油液里悬浮着焦香的辣椒碎片和白色的芝麻，刚一打开罐子，一股霸道炽烈的辛香就冲了出来，瞬间激活了空气。
他用小勺舀了一大勺红艳艳的辣椒油，又兑了点酱油和醋，简单调了个蘸料。
那浓稠的辣椒油在蘸料碟里缓缓漾开，如同岩浆流淌，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他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山楂酒，就坐在炉边的小马扎上，听着锅里欢快的沸腾声，看着食材在浓汤中沉沉浮浮。
夹起一筷子吸饱了汤汁的焦香腊肉，在蘸料碟里滚上一圈，让它均匀地裹上红油，吹一吹热气，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嘶——哈！”
咸香韧劲的腊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糊味，瞬间被辣椒油的猛烈香辣包裹、引爆！那股灼热感从舌尖开始，迅速蔓延至整个口腔，霸道地冲刷着味蕾，带来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极致体验。
辣意直冲鼻腔和天灵盖，让他忍不住“复次复次”地倒吸着凉气，试图缓解那火辣辣的刺激，可手却不受控制地又伸向了锅里。
太过瘾了！
在这寒冷的冬夜，这又辣又烫的滋味，仿佛能将积攒在骨头缝里的寒气都一并驱散。
他吃得额头微微冒汗，鼻尖也沁出了细小的汗珠，被辣得时不时张开嘴用手扇风，却又乐此不疲地一口接一口。
再吃一口裹满辣油的清爽菠菜，喝一口酸爽解腻的山楂酒，偶尔从炉边拈起几颗烤得香喷喷的玉米粒丢进嘴里，咯嘣脆响，粮食的焦香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辣味的冲击。
屋外是北方寒冬的寂静，屋内却是一片温暖、满足甚至带着点“自虐”般快感的独处时光。
没有喧闹，无需言语，只有食物最本真的味道和炉火带来的安宁，以及那驱散了所有疲惫与寒冷的、酣畅淋漓的辣意。
这一顿简单却丰盛、火辣的小火锅，成了他这个异乡新年里，一份独特而痛快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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