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年轻人，风卷残云般将四个菜消灭得干干净净。韩瑜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揉着肚子，一脸餍足：
“真痛快！这油水，够顶好几天的劲儿了！”
可没过一会儿，他刚才那股生龙活虎的劲儿就蔫了，眉头拧起，手按着腹部。
“哎呦，不行不行，”
他苦着脸站起来，“怕是太久没见这么大油腥，肚子不答应了……得去趟茅房。”说完，弓着腰急匆匆朝饭店后院跑去。
桌边顿时只剩下顾安东和沈慧心两人。
刚才还热闹的气氛仿佛瞬间凝滞。饭店里的嘈杂声似乎被隔开了一层。阳光照在空盘子和油腻的桌面上，反着光。
顾安东下意识去拿茶杯，发现早已空了。他手指在粗糙的杯壁上摩挲了一下，放下。
目光抬起，恰好与沈慧心望过来的视线碰在一起，两人都微微一顿，随即又不约而同地移开。
沈慧心低头，指尖轻轻划着桌面一道浅浅的木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声音几乎要融进周围的嘈杂里：“上次……，谢谢你。”
顾安东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没什么，”他声音不高，“我碰巧。”
沈慧心依旧低着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是有点事，我没办法……”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去那种地方，是担着风险的。“那天看到你，我……我吓了一跳，不是故意要躲，是怕……”
这话说出来，空气中那无形的紧绷感似乎松动了一丝。顾安东看着她低垂的脖颈和微微颤动的睫毛，眼前仿佛又闪过那天在知青点，她惊慌回头，脸色苍白的样子。
他“嗯”了一声，目光也落在桌面的油光上：“我知道。就是……看你去那种地方，又慌成那样，怕你出事。”
沈慧心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带着苦涩的弧度：
“能出什么事，最多就是东西被没收，挨顿批评。”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习惯了。”
“以后……”
顾安东接过话，语气平常，就像在商量工作，“要是再有急需又难弄的东西，你把名字写给我。我在县里，认识的人杂一些，想想办法，总比你自己去……稳妥点。”
他没有看沈慧心，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沈慧心也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过了好几秒，才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嗯。”
这时，韩瑜捂着肚子，一脸虚脱地回来了，重新瘫坐在凳子上：
“哎呦，可算活过来了……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顾安东站起身，“吃好了就走吧，下午你们不是还要赶回村里？”
韩瑜揉着总算消停下来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这顿吃得，真叫一个踏实！回去能跟那帮家伙吹上好几天了。”
顾安东看了看天色，又瞥了眼身旁的沈慧心，她正安静地看着街道上零星的行人，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你们来一趟县里不容易，”
他开口道，声音平稳，“正好，去供销社转转吧。看看有什么需要的，知青点缺的盐、肥皂什么的，要是碰上有不要票的瑕疵品布头，也能扯上几尺。”
“对对对！”
韩瑜立刻来了精神，“来前周卫国还念叨呢，说要是方便，帮他看看有没有便宜的烟丝。张晨明那小子，笔快用秃了，也惦记着。还是安东你想得周到！”
沈慧心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顾安东，随即又垂下，跟着他们朝供销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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