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血腥气尚未散尽，萧辰负手立于祭台中央，玄色衣袍无风自动。数百名族人屏息垂首，无人敢直视那双深若寒渊的眸子。
清理场地。淡淡四个字打破死寂，执事堂众人如蒙大赦，慌忙上前搬运尸首。青石板缝间的血沫被急促扫入陶罐，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声响。
慢着。萧辰突然屈指轻弹，一缕紫火落入盛满血污的陶罐，幽冥血咒需焚化九次方可除尽。火焰暴涨间传出凄厉尖啸，罐中血水竟凝成林清雪扭曲的面容，旋即化作青烟消散。
众人骇然后退时，后山禁地方向突然传来隆隆巨响。七道金光破开云层，凝成剑形符印悬于宗祠上空，浩荡威压让淬体境弟子直接跪伏在地。
老祖出关了！三位长老惊喜交加，匆忙整理衣冠欲迎，却见金光骤然收敛，化作流星直坠广场中央。
烟尘散处，白须老者拄着青铜杖现身。百年闭关令其皮肤呈现石质光泽，每步踏出都在青砖留下三寸深的脚印——正是萧家唯一的天人境老祖，萧玄武。
何人在此动用帝威？老者声如洪钟，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时骤然停顿，幽冥血遁？林家全灭了？
大长老正要解释，却见老祖突然身形剧震。青铜杖落地，苍老双眼死死盯住萧辰衣摆处若隐若现的龙纹——那是先前血战中被激发的玄帝本源印记。
您...老者嘴唇颤抖，竟不顾满地血污疾步上前。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这位闭关百年的老祖缓缓屈膝，右掌按胸行出古礼：不肖弟子萧玄武，叩见帝尊。
满场死寂。有年轻弟子忍不住嘀咕：老祖莫不是闭关走火入魔...话音未落便被长辈捂住嘴。
萧辰眸光微动：你认得这印记？
二百七十年前，北漠妖帝破封南下。老者仍维持半跪姿态，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弟子时任边军裨将，亲眼见九天之上有玄衣帝尊一掌镇妖帝。那道横贯苍穹的龙纹...与您衣角印记同源！
萧辰闻言轻笑：原来是你。当时躲在山岩后偷窥的小家伙，如今都成老祖了。指尖轻弹，一缕清风托起老者，既知我身份，当知如何行事。
谨遵帝谕！萧玄武起身后立即转向众长老，即日起，萧家全族听候...听候先生调遣。说到后半句时收到萧辰警告的眼神，及时改口：所有资源优先供应先生所需，违令者逐出宗族！
三位长老慌忙应诺，却见老祖突然皱眉望向西侧：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虚空涟漪荡漾，身着皇室暗卫服饰的三人显形。为首者取出鎏金卷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萧家子弟萧辰，诛逆护驾有功，特封世袭武威侯，赐...
假诏。萧辰突然打断，玉玺右下角缺了角，应是三皇子私刻的印玺。
暗卫脸色骤变：你敢污蔑...
话音未落，萧玄武的青铜杖已点在其喉间：滚回去告诉姬玄风，再敢派人来青石城，老夫亲自去皇城拆了他的太子府！
暗卫狼狈遁走后，萧辰忽然按住心口。先前强行动用帝威的反噬开始发作，皮肤表面浮现蛛网般的裂痕。
先生！」萧玄武慌忙上前扶住，触手惊觉其经脉紊乱如麻，快取万年石乳来！所有长老随我为先生护法！」
不必。萧辰推开众人，眼底闪过紫金异芒，旧伤复发而已，正好借机冲脉。盘坐调息间周身浮现九道虚影，竟是同时运转九种不同功法。
众人骇然退到十丈外，只见萧辰体内不断传出崩弦之声，每次响动都震得地面微颤。足足半个时辰后，他忽然张口喷出淤血，血落处腐蚀出丈许深坑。
痛快！」长笑声中萧辰起身，裂纹已尽数愈合，倒是省去三年水磨工夫。」
萧玄武忽然老泪纵横：帝尊可是用了九转逆脉之法？此法每转皆如千刀万剐...
聒噪。」萧辰拂袖走向宗祠，既认出我身份，便该知最厌烦哭哭啼啼。」
老祖连忙擦泪跟上，竟如书童般躬身推开祠门：弟子已令人整理出禁地秘境，其中或有您旧物...」
不急。」萧辰在祖师牌位前驻足，指尖轻点第三排左起第七块灵牌。牌位旋转露出暗格，内有玄铁材质的星图缓缓升起：果然在此。」
这是？」萧玄武愕然，弟子守护宗祠百年竟不知...」
我千年前埋下的后手。」萧辰摩挲星图上某处裂纹，当时算到今生有此一劫，留了件小玩意。」突然转头看向殿外：公主看了这么久戏，不妨现身一叙？」
姬明月自梁上翩然落下，凤目中的震惊尚未褪去：前辈早知我在？」
从你躲上房梁那刻便知。」萧辰弹指点亮烛火，说说看，皇室打算用什么价码请我入局？」
明月深吸一口气：无论前辈想要什么...」
我要的，你们给不起。」萧辰打断她，星图突然射出一道金光没入公主眉心，且先看看这个。」
女子娇躯剧震，眼中浮现浩瀚星海。无数星辰崩灭又重生，最终凝成两道纠缠的光影——分明是她与萧辰的模样。
这是...我们的命星？」
是三皇子用十年阳寿为代价推演出的命轨。」萧辰轻点星图某处，他本欲借幽冥老祖之手斩断这道牵连，可惜...」
星图突然剧烈震颤，表面裂纹急速蔓延。萧玄武惊呼：有人在强行冲击天机阵！」
是幽冥老祖。」萧辰嗤笑，随手拍碎星图，垂死挣扎罢了。」
爆碎的星芒并未消散，反而凝成血色符咒扑向明月。萧辰速度更快，并指如刀斩断血符，反手将残芒按入自己眉心。
先生！」前辈！」
在两人惊呼中，萧辰额间浮现蛛网状红痕，又渐渐隐没：不过是幽冥血咒的变种，正好拿来淬炼魂火。」见明月面露愧疚，挑眉道：若觉得过意不去，便帮我做件事。」
前辈请说！」
我要你执掌天凤皇朝。」萧辰语出惊人，老皇帝中毒已深，最多撑不过三月。与其让姬玄风篡位，不如你来做女帝。」
明月尚未回应，窗外突然传来苍老笑声：妙极！凤凰临朝才是正理！」
老乞丐提着酒葫芦蹲在窗台，冲萧辰挤眼：小子这步棋走得刁钻，不过...」突然朝东面望去，啧，讨债的来了。」
天地骤然昏暗，乌云中探出巨如山岳的鬼首：玄帝！既现身便来幽冥殿做...」
聒噪。」萧辰隔空一抓。云层崩散，惨叫声中坠落半截断裂的独角——正是幽冥老祖分身之一的特征。
老乞丐咂舌：直接撕了人家一道分身？这下梁子结大了。」
正好。」萧辰负手走出宗祠，望向京师方向，三日之后，本尊亲去拆了他的幽冥殿。」
狂风卷起玄衣，万千剑意自周身冲天而起。云层撕裂处有阳光洒落，照得他如天神临世。
姬明月望着背影怔怔出神，忽觉袖中被塞入硬物。低头见是半块凰纹玉佩，耳边响起传音：这是当年凰帝信物，持此可调动海外仙宗残余势力。」
您为何...」
千年前我欠她一个人情。」萧辰回首轻笑，目光似穿过千年时光，你与她...很像。」
玉佩突然发烫，明月脑中闪过陌生记忆片段：玄衣帝尊与霓裳女帝并肩立于九重天阙，脚下是亿万星辰崩灭的光潮。
再抬眼时，那人已消失在光芒深处。唯有余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三日之后，凤鸣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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