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核在嘴里嚼得咔咔响,我盯着天边那片压过来的乌云,肩膀上的噬灵蚓皇懒洋洋地扭了半圈。刚才那一阵风把高台上的灰吹散了不少,露出底下刻着的旧符文,歪歪扭扭像是小孩涂鸦。
我没去管那些人跪不跪,也没看他们递上来的兵符。袖子里那卷东西硌着手心,一直没拿出来。现在终于安静了,我才把它抽出来。
帛书泛着青灰,边角烧焦了一块。柳蝉衣拼的时候用了毒丝缝合,线头还扎人。我用指甲刮了下,血渗出来一点,字就浮了。
“以亲传弟子之纯阳佛骨为引……”
念到这句,我手顿了一下。
后面接着写:“镇天道残魂反噬,护其神智不失。”
再往下是:“小十七命格逆天,若早知真相,必逆流而上,不惜焚身灭魂。故瞒之,痛之,藏之,乃为保之。”
纸角被风吹得拍在脸上。
我想起五岁那年在乱葬岗醒来,满嘴都是腐叶味。有个醉汉把我抱起来,一边笑一边掉眼泪,说捡到宝了。他衣服破得像抹布,却把我裹得严实。
十年里我装死三百七十八次,每次都被他拎回来揍一顿。揍完还塞给我一本破书,说是《童子功》。后来我发现,每回挨打后那本书都会多一页字,笔迹跟他罚我抄经时一模一样。
原来不是放水。
是怕我太聪明,活不成。
风猛地大了,卷着沙子打脸。一道踉跄身影从侧门进来,酒坛子滚在地上,碎了。青玉峰主走过来,衣领沾着泥,头发乱糟糟的。
他一把扯开前襟。
灵台位置有团黑气在动,像活物似的往皮肉里钻。封印裂了道缝,边缘发紫。
“小十七……”他声音哑得不像话,“这东西吸的是我的寿元,不是你的命格。我骗你十年,就为了让你能哭能闹,像个普通孩子那样活着……”
我没动。
他喘着气,还想说话,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我抬手拦了一下,没扶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掌心发热,蛊王感应到了什么。我低喝一声:“出来!”
黑雾从指尖涌出,噬灵虫群铺天盖地飞出,在我们周围盘旋成环。它们没扑向峰主,反而贴着他身体绕圈,专门堵那些往外冒的黑气。
一条虫子钻进封印裂缝,啃了一口黑雾,立刻缩回来抖了三下。其他虫子立刻围上去分食,吃得干干净净。
我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按住他后颈。
皮肤烫得吓人。
“师尊。”我说,“你以为我不懂?可我宁愿你打我骂我,也不要你一个人扛着。”
话没说完,我就发力了。
蛊丝顺着指头滑进去,不是控制,也不是夺取,而是把我的灵力送过去。虫群在外围形成屏障,一边吞黑气一边加固封印。我能感觉到他在抖,不是疼,是松了口气。
他抬手想拍我脑袋,结果只摸到我肩头。
“小十七……这次……不用装哭了……”
我咧了下嘴,没说话。
这时候旁边传来脚步声。
柳蝉衣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手里缠着藤蔓。她没穿外门长老服,还是那身灰袍子,袖口补丁歪得像蚯蚓爬。
她走到我们跟前,二话不说扬起手。
食人藤唰地甩出来,一圈绕住我和峰主的手腕,打了个结,啪一声绷紧。
“吵了十年。”她说,“现在才明白?浪费我多少毒药给你们善后。”
说完转身就走,顺手撩了下头发,遮住眼角。
我低头看手腕上的藤结,笑了。
咬了口新果核。
牙齿刚合上,峰主突然咳了一声。
我扭头看他,发现他嘴角有黑血渗出来。封印又裂了点,比刚才宽。
“没事。”他摆摆手,“还能撑住。”
我正要说话,肩上的噬灵蚓皇忽然竖起身子,草环都炸开了。
它张嘴吐出一团雾,不是粉也不是烟,是带金丝的灰气。那是它最不愿意用的一招——预兆毒瘴。
我皱眉。
这种瘴气只有在大事要发生前才会出现,而且只能用三次。上次用是在墨无涯第一次闯山门那天。
“怎么了?”我问。
它不回答,只是把头转向东南方向。
我也转过去。
那边本该是执法堂总坛的位置,现在只剩废墟。可就在那堆瓦砾中间,有一缕红烟升起来,直冲云层。
红烟碰到乌云的瞬间,整片天抖了一下。
我站起身,把断剑从地上拔出来。剑柄冰凉,烛九阴在里面闷哼了一声,没敢说话。
峰主靠在石柱上,喘得厉害。
“别管我。”他说,“你去做你要做的事。”
我没应,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打开一看,里面是半颗黑色丹丸,表面裂了几道纹。
这是柳蝉衣前天给我的“镇魂引”,说是能暂时压制天道残魂躁动。但她没说要用多少,也没说有没有副作用。
我把丹丸递给峰主。
“吃下去。”
他摇头:“我没用,吃了也没用。”
“你吃不吃?”
“小十七,听师……”
我直接把丹丸塞进他嘴里,一掌拍在他后颈。
他呛了一下,还是咽了。
几秒后,他呼吸平稳了些,脸色也稍微好了点。封印的裂缝收窄了一点,但还在慢慢扩大。
“顶多撑半个时辰。”他说。
我点头:“够了。”
柳蝉衣走回来,站在我旁边。
“你要去哪?”她问。
“东南角。”我说,“有人在动不该动的东西。”
她看了一眼峰主,又看我:“你现在走,他怎么办?”
“他死不了。”我说,“只要我还站着。”
她冷笑:“说得跟你有多了不起似的。”
我没理她,转身就要走。
刚迈出一步,手腕上的藤结忽然收紧。
我回头。
她站在那儿,手还抓着藤蔓另一头。
“你要是死了。”她说,“以后没人帮我试毒了。”
我笑了下:“那你得多炼点解药。”
她松开手。
藤结散了,但没落地,悬在半空晃了两下,自己缩回她袖子里。
我扛起断剑,往前走了两步。
噬灵蚓皇趴在我肩上,不动了。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焦味和湿气。
我知道雨快下了。
东南方向的红烟越窜越高,已经缠上了云层底部。
我抬起脚,踩在第一级台阶上。
台阶上的灰被踩出个印子,旁边有片碎瓦,边缘锋利。
我再迈一步。
第二步落下时,听见身后峰主低声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
也不需要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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