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吹起一缕灰袍的边角,我就把断剑插进了脚下的裂缝。
剑身震了一下,不是我动手,是地底的灵流反冲撞上了阵眼。我知道那些红线连着花倾城,她站在百丈外,发簪上的藤蔓还在轻轻晃,像在等一个信号。
我没等她出手。
剑插进去的瞬间,地下那三十六条线就开始抖。能量倒灌,灵脉乱了方向,原本往断崖走的气全被拽回来,顺着我的剑往四周散。
花倾城闷哼一声,手按住太阳穴。
她发间的藤蔓突然扭了起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圈圈绷紧又松开。她瞪大眼,第一反应不是后退,而是挥手。
一根藤蔓甩过来,快得带出残影,直奔我喉咙。
我站着没动,左手抬起,把嘴里最后一块果核咬碎。
壳子在掌心碾成粉,混着之前抹上去的静息涎,迎风一扬。粉末飞出去,撞上藤蔓的刹那,那玩意儿就像晒干的草绳,从尖端开始发黑、剥落,啪地断成几截,掉在地上冒了股白烟。
花倾城脸色变了。
她没再甩第二根,反而后退半步,手指摸向鬓边发簪。我知道她在找支撑点,这簪子不光是武器,还连着她的神识锚位。
但我比她快。
两步上前,破袍子蹭着地面划出一点灰。我抬手,指尖碰上她发簪侧面,拇指顺势一压。
她整个人僵住。
眼睛还是睁着,但眼神空了,像是被抽走了一瞬的记忆。她嘴唇动了下,没发出声音,身体却站得笔直,像根被钉住的木桩。
我凑近一点,声音不高:“圣女,势……该换了。”
她没反应。
但我看见她耳后那颗小痣轻轻跳了一下——那是蛊丝入神的标志。第一层“听令蛊”已经种进去了,现在她听到的每一句话,都会自动转成指令往下传。
我不再看她,转身走回残垣。
刚踏上最高那块石头,就听见脚步声从侧面来。酒味先到了,接着是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青玉峰主来了。
他手里拎着个空酒葫芦,脸上红通通的,走路歪得像要摔,可每一步都正好踩在灵脉节点上。他走到一半,忽然抬头,冲我咧嘴一笑,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我肩上。
“小十七,干得漂亮!”
那一掌看着随意,实则劲道沉得很。我肩膀一沉,体内气流被他打得顺了一圈,差点岔出来。但我知道他不是真想伤我,是借这一拍帮我挡住什么。
果然,肩头那一下过后,我后颈一轻,像是有根细针被拔掉了。
有人刚才在窥探我。
可能是佛国那边,也可能是执法堂的暗手。但这下被师尊搅了局,暂时消停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把断剑从地上拔出来,随手插回腰间。剑归鞘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某种信号。
地下灵脉彻底改道了。
原本指向断崖的三十六条红线,此刻一根根断裂,断裂处冒出淡金色的雾,像是烧断的线头在冒烟。那些雾没飘远,反而往下沉,顺着地表裂痕钻进土里,最后全汇到东侧一块新立的石碑底下。
那是师尊不知什么时候摆上去的阵枢。
他没多留,拍完那一掌就转身走。走前丢下一句:“稳住枢纽。”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带着点沉劲,像是刻在空气里的符。
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薄雾里。
战场上安静下来。
执法堂的人没走光,还有几十个站在远处,穿着黑袍,手按兵器,但没人往前一步。他们看着花倾城,又看看我,眼神有点乱。
我知道他们在等。
等一个信号,等谁先动,等局势到底算谁的。
我低头看了看手。
掌心还沾着点果核的碎屑,灰白色,带点湿。我用另一只手抹了抹,没擦干净,干脆把手往灰袍上蹭了蹭。
然后抬起头,对着全场说了句:“现在,胜果……我揽了。”
话出口的瞬间,脚下地面微微一震。
不是地震,是灵脉完成最后一次转向。青玉峰主的阵枢亮了一下,一道金光从石碑底部蔓延出来,像树根一样铺开,覆盖了整个战场范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这里所有的灵气调动,都要经过我点头。
我往后退了半步,靠在断垣边上,一条腿曲起来,脚踩着石沿。灰袍破洞被风吹得鼓了一下,露出里面缝得歪歪扭扭的内衬——那是三师姐昨晚补的,针脚粗得像蜈蚣爬。
我没去整理。
只是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草环。
它还在晃,幅度很小,但和地面那些金光的波动完全一致。每一道光亮起,它就轻轻摆一下,像是在回应。
远处有个执法堂弟子动了。
他不是往前,是往后退。退了一步,又一步,然后转身跑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开始撤,动作不整齐,但方向一致。
没人阻拦。
我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目光扫过花倾城站立的位置。
她还站在那儿,姿势没变,连睫毛都没眨。但我知道她不一样了。她现在是我的人,哪怕她自己还不清楚。
我张嘴,把最后一粒果核渣吐出去。
它飞出去,在空中划了条弧线,落在一块焦黑的石头上,滚了两圈,不动了。
这时,花倾城的发簪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是自己颤。簪子顶端那根藤蔓枯枝般缩了一圈,然后缓缓转向,指向西北方向。
我知道那是新的指令路径开启了。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
有点干,有点热。
但我不想闭眼。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地底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很轻微,但在现在的安静里特别清楚。声音来自阵枢下方,就在那块石碑的根部,裂了一道缝,不到一寸长,但正慢慢往外渗水。
不是地下水。
是红色的,黏稠,带着点腥气。
我蹲下来,伸手碰了碰。
指尖沾上一点,凑到眼前看。
血。
不是普通的血,颜色太深,流动时像有东西在里面游。我盯着看了两秒,它突然扭了一下,像活的一样。
我皱眉。
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血珠自己弹了起来,往空中飞。
我抬手去挡,但它速度快得离谱,直奔我眉心。
我在最后一刻偏头。
血珠擦着耳朵过去,打在身后石壁上,“啪”地炸开一朵红花。
墙壁开始冒烟。
我回头一看,石头表面被腐蚀出一个坑,边缘发黑,还在往下滴水。
我站起身,没再去看那堵墙。
只是把手伸进袖子,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粒干瘪的果核,最上面那颗带钩,尾端发黑。
第七枚备核还在。
我把它拿起来,捏在指尖,轻轻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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