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
我站在阵眼上,手还贴着地。掌心下的黑金石温热,像是刚煮开的药汤,一股股灵气顺着指缝往上爬,钻进骨头里。我能感觉到三百六十个点都在动,像三百六十只虫子在地下排队走路。
头顶的结界稳住了,颜色发暗,紫里透红,像块陈年血痂。烛九阴趴在我肩上没动静,蛇尾松松缠着手臂,凉得很。它刚才喊完那句倒话就歇了,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我没催它。
反正现在轮不到它说话。
脚边滚着一枚果核,是刚才摔出来那颗。我低头看了眼,杏核,皮皱巴巴的,被蛊粉蹭过的地方有点发黑。我用脚尖把它拨到一边,又从袖子里摸出一颗新的。
咔。
咬了一口。
酸得我眯眼。
这时候,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快,也不慢,一步一步踩在焦土上,像是怕惊着谁。我抬眼望去,花倾城来了。她手里捧着个黄纸卷,外面裹着红绳,封口处按了个佛印。
她走到三丈外停下。
没说话。
我把果核在嘴里转了转,咽下酸水。
她开口了:“楚师兄,佛国愿停战。”
我嗯了一声。
“这是和谈密信,由我亲自送来。”
我说:“哦。”
她往前走了一步。
柳蝉衣突然从东侧闪出,一甩手,毒针钉在她脚前,离鞋尖不到一寸。
花倾城顿住。
柳蝉衣站在我身后两步远,冷着脸:“别往前了。那东西沾手就烂。”
花倾城没动,也没辩解。
我慢慢把果核吐出来,放在掌心。手指合拢,轻轻搓了两下。一点灰白粉末从指缝漏出,落在地上,立刻渗进裂缝。
我知道那信有问题。
刚才掌心贴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灵网边缘有根线不对劲,细得几乎看不见,但它不是往里走的,是往外拉的。像是有人在远处扯一根鱼线,等着我伸手去抓钩。
我不急。
我等它自己浮上来。
现在它来了。
花倾城看着我:“楚师兄不信我?”
我说:“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你们佛国。”
她垂眼:“这封信若真有诈,我不会亲自送。”
我说:“你要是知道里面有鬼,就不会来了。”
她没说话。
我笑了笑,把新摸出的果子咬了一口。这次是桃的,肉厚,甜里带涩。我嚼着,眼睛盯着那封信上的佛印。
红绳扎得挺紧。
但我看得出来,那个印是活的。
它在呼吸。
每过七息,印泥就微微鼓起一次,像是底下压着一只小虫要钻出来。这种手法叫“涅盘引魂咒”,名字好听,其实就是个勾子。一旦打开,就会牵动体内佛性,让人心神震荡,灵网失控。
十年前我就见过一次。
那次是个老和尚拿来自爆的。
我可不想当第二个祭品。
柳蝉衣站在我旁边,低声说:“信纸含了腐心藤灰,展开三息内就能入肺。”
我点头。
然后故意脚下一滑。
整个人往前扑。
灰袍蹭在地上,扬起一片尘。我摔得挺实,膝盖磕到石头,疼得我咧嘴。手撑地的时候,袖子里那枚早就准备好的果核壳弹了出来,撞上地面,碎成几片。
粉飞了出来。
无色无味,混在尘里,飘向那封信。
花倾城眉头一跳。
她想后退。
晚了。
粉碰到红绳那一瞬,绳子开始冒烟。佛印猛地一颤,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表面裂开细纹。接着,整张信纸从里面烧起来,不是明火,是那种暗金色的焰,烧得慢,但彻底。
几息之后,纸灰落地。
露出背面一行字:
奉佛谕,诛伪主,夺灵枢,血祭归真。
我趴在地上,抬头看她:“圣女,这就是你们的和谈?”
她站着没动,脸色白了些。
我没起身,就地坐着,拍了拍灰,又掏出一颗果子。这次是李子的,还没熟透,咬一口满嘴涩。
我说:“你们佛国也太小气了,骗人都不换个花样。上次用影傀儡,这次用假信,下次是不是要送我个金元宝,上面刻‘恭喜发财’?”
柳蝉衣哼了一声:“人家是认真搞阴谋,你是认真搞笑。”
我说:“我这不是配合嘛。”
我站起来,掸了掸屁股上的土,走到那堆灰前蹲下,用指尖拨了拨。还能看到一点金丝残渣,扭来扭去,像死前抽搐的蚯蚓。
我点了点它:“这玩意儿要是真炸了,能把我的佛性勾出来,灵网就得乱。一乱,你们就能趁机抢阵眼。对吧?”
没人回答。
花倾城转身就走。
走了三步,她停下,背对着我说:“我不是来害你的。”
我说:“那你来干嘛?送死?”
她说:“我只是……接到命令。”
我说:“那你下次接命令前,先看看命令写的是人话还是鬼话。”
她没回头,走了。
风把灰吹散。
我站直身子,把最后一口李子咽下去,核含在舌下。舌尖顶着它来回转,像是在数牙。
柳蝉衣走过来,看了眼地上的残迹:“你早知道?”
我点头。
“那你干嘛装摔跤?”
我说:“不摔一下,他们不信我傻啊。”
她翻白眼:“你演得也太过了,膝盖都破了。”
我低头看了眼,果然渗血。算了,反正以前也常摔,多一次不多。
我抬起手,对着那堆灰轻吹一口气。
最后一点金丝断了。
三百六十个蛊母体同时安静下来。
它们刚才一直在戒备,随时准备吞咒反噬。现在好了,饵没了,钩也断了,可以继续睡觉。
我重新把手贴回地面。
温度比刚才高了些,但节奏稳了。灵网还在我手里,一根线都没丢。
柳蝉衣站在我旁边,抱着手臂:“接下来呢?”
我说:“等。”
“等什么?”
“等他们再出招。”
“要是不出呢?”
“那就说明他们真投降了。”
“你信?”
“不信。”
“那你笑什么?”
我咧嘴。
牙齿上还沾着李子汁。
“因为我喜欢看人拼命想办法,最后发现我早就坐在这儿等着。”
远处有弟子在议论。
看见信自燃,都知道刚才有多险。有人说是天罚,有人说是我手段高。还有人偷偷说我走路姿势像瘸鸭子,大概是因为刚才摔那一跤。
我不理他们。
让他们说去。
只要我还站在这儿,阵眼就不换人。
柳蝉衣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说:“你嘴角破了。”
我抹了把嘴。
指尖沾了点红。
大概是咬果核划的。
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现在。
现在我站着。
现在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现在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这就够了。
我低头看着脚下那道裂缝。
果核壳卡在里面,一半埋着,一半露着。
风吹了一下。
它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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