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的雷声在空中滚过,声音极为沉闷。
沈晨夕双手握拳,指甲掐在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丫鬟在她身旁瑟瑟发抖,两人蜷缩在雕花红木衣柜里面,透过仅一指宽的缝隙窥视着外面的情形。
“春儿,千万别闹出动静来,否则,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沈晨夕尽量把话音压到最低。
“小姐……”春儿的嘴唇剧烈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爷他们已经……我们该怎么办呀……”
“听天由命吧。”沈晨夕也没办法,被那些人发现,那是必死无疑了。
夜明珠在她的手中发着幽光,照亮了她惨白的脸庞。
外面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大概是什么东西被掀翻了。
“高统领,东厢房那边已经清理干净。”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西厢房也已清理干净。”另一个人说。
沈晨夕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将手中的夜明珠塞进衣襟,光芒立刻被布料掩盖。黑暗中,她感觉到春儿剧烈的心跳透过自己的的手臂传来。
房门被禁卫军猛地踹开。
“这好像是女子的闺房。”一个士兵说道。
沈晨夕屏住呼吸,用一只手堵住春儿的嘴巴。此时,只要发出半点动静,就有可能被他们察觉到。
高之山左顾右盼:“看床底下有没有人。”
禁卫军立即行动起来,粗暴地扯下床帐,用剑尖挑开锦被,最后将整张床翻了个底朝天。
“如何,都处理干净了吗?”那传旨太监走到门口。
“王公公,已经处理干净,只是刚才有个女子跳窗逃离,我已经派人追赶,她绝对逃不掉。”高之山回答。
传旨太监点点头:“如此就好,一个也不能放过,等解决了她,再向陛下禀报吧,听说沈南松有两个女儿,那丫头,想必就是另一个。”
沉重的靴子声停在衣柜前三尺处。
沈晨夕透过极细的缝隙窥见半张凶相毕露的脸。
这是她家的仇人。
春儿的眼泪滴落在沈晨夕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沈晨夕死死地咬住下唇,一丝咸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父母家人被杀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们的胸膛被长刀贯穿,脑袋被砍去的时候,该有多么痛苦?
“不过……”高之山压低声音,担心道:“宫里的娴嫔也是沈家人,她怀有皇嗣,皇上没有说要除掉她,若她得知满门被杀,恐怕会心生怨恨,报复我们。”
沈晨夕的姐姐沈晨露有了龙种,至少在她诞下皇子之前,皇帝是不会处死她的。
那么在此期间,她若得知这个消息,也许会进行报复,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传旨太监的笑声像钝刀刮骨:“高统领,你多虑了,她可没什么本事,用不着我们费心思,容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何等厉害,自然会帮我们收拾她。”
高之山说道:“虽然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但总归是动了手,安国公贪污赈灾银两,那是容妃设计构陷,陛下看重容妃,多半是因为大将军的缘故,娴嫔平日里也受宠,陛下未必会处置她,万一被她翻案,那我们全得完。”
“你就放几百个心吧。”传旨太监笑道:“咱家离宫之前得了消息,娴嫔娘娘难产,母子俱亡,沈家彻底绝后啦!”
沈晨夕闻言,险些从衣柜里撞出来。
她那位善良的好姐姐,竟然也死了。父母,哥哥,姐姐,全部离她而去。
“难产?”高之山有些想不通。
娴嫔平素身体康健,应该是能顺利产子的,没想到,竟会难产。
传旨太监故意提高声调:“听说是血崩,御医都来不及施救,陛下前去看望的时候,已经是一尸两命,后宫水深,你听听就罢,也别管它什么原因。”
沈晨夕只觉眼前一黑。
姐姐,那个教她梳妆打扮,给她偷带宫中甜食,总在信里写“待皇子出生,带他见小姨”的姐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她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灼烧五脏六腑的恨意。
沈晨夕的姐姐沈晨露,也很宠她这个嫡妹,每次回家省亲,总是给沈晨夕带些宫中的甜品,跟她说些宫中的趣事。
沈晨露在上一次省亲的时候,已经有了皇嗣,她说等下一次回家省亲,或许就能带着孩子来了。
如今,沈晨夕再也等不到那天,再也见不到那个外甥。
“娴嫔一死,沈家可就彻底倾覆了。”高之山将佩刀插入刀鞘:“安国公府没有别的好亲属,这样一来,也就不会有人报复……”
“沈家彻底绝了后,那也是他们自找的。”传旨太监道:“国公爷参奏容妃娘娘胞弟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的后果。”
沈晨夕的指甲在柜壁上刮出几道白痕。她想起上个月父亲确实曾怒斥某个纨绔子弟强占民田,欺压妇孺。
那人是容妃的弟弟,原来这就是灭门的缘由,容妃也太狠毒了。
春儿死死攥住沈晨夕的衣袖,沈晨夕内心的痛苦,她能感觉出来。
“高统领,这地方晦气,既然已经处理干净,那咱们就撤吧,今夜雨大,路上积了水可不好走。”传旨太监说。
高之山随即将手一挥:“走。”
禁卫军跟随高之山等人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但沈晨夕仍旧不敢动弹,就怕他们杀个回马枪。
直到一顿饭的工夫后,府中彻底寂静下来,只有雨声依旧,而雷声明显小了很多。
这场暴风雨,到了结束的时候。
春儿长长地吐了口气,他们再不走,可要闷死在衣柜里了。
沈晨夕推开柜门,和春儿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被掀翻的床铺。
闺房已经面目全非。
沈晨夕最喜爱的梳妆镜碎了一地,映出无数个脸色苍白的自己,这面镜子,是沈晨露送给她的,现在,不仅姐姐没了,连姐姐留给她的念想也没了。
母亲送的新衣服被利刃划破,像一只被撕碎的蝴蝶。
父亲刚送的夜明珠,成为唯一完好的礼物。
“小姐……”春儿终于哭出声来:“我们该怎么办呀,府里的人都被他们杀了,我们以后怎么活,呜呜呜……”
沈晨夕看着手中的夜明珠,眼中忽而生出些凌厉来。她转头望向窗外,雨幕中隐约可见前院横七竖八的尸体。
“该怎么活,就怎么活。”沈晨夕的语气有些强硬:“既然老天留下了我们,那我们就要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春儿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晨夕走到书桌前,取过一支毛笔,用颤抖的手在纸上写下“容妃”二字,墨迹被滴落的泪水晕开,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小姐,您要找容妃报仇?”春儿惊恐地看着沈晨夕:“容妃势大,又工于心计,您若是……”
沈晨夕将夜明珠贴在额头,冰凉感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你没听见他们说的吗,还有皇后也是,我姐姐心善,从不害人,可她们却害我姐姐难产而死,凭什么?”沈晨夕突然笑了:“既然没有人为我们讨回公道,那我就自己讨回这个公道。”
沈晨夕转身看向铜镜,镜中少女的眼神已与一个时辰前判若两人。
“春儿,你若是害怕,可以拿着卖身契离开,找个好人家嫁了。”沈晨夕轻声道。
“奴婢不走,奴婢誓死跟随小姐。”春儿语气坚定。
现在,沈晨夕身边就只剩下她了。
雨声渐歇,夜也渐深。
沈晨夕从匣子里拿出一支发簪,用力折断:“容妃,皇后,我要让她们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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