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被针扎过一样。
程实的每一次心跳,都拉扯着胸口的剧痛。
所在的地方冰冷、坚硬、潮湿,这是他感知到的全部。
眼皮重得像焊死了,勉强掀开一条缝。
惨白的光线刺进来,模糊晃动,铁栅栏的影子投在脸上,像一道道冰冷的枷锁。
他还在夜莺地牢的单间里,身下是粗糙的水泥地,寒气正一丝丝抽走他仅存的体温。
胸口的压迫感轻了些,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向下瞥。
那柄该死的油腻餐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被血浸透又干涸发硬的绷带,紧紧缠裹着,每一次呼吸,绷带下的伤口都像被钝刀子缓慢地割。
没死成。
暂时。
视线稍微清晰了点。
铁栅栏外,那个戴眼镜的白大褂安卿鱼还在,他背对着牢房,正低头在一个便携式光屏上快速操作,幽蓝的数据流映亮了他冷静的侧脸。
旁边,还有那个眼神清澈又充满厌恶的少女迦蓝,此刻正抱着双臂靠在对面墙上,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死在他身上,毫不掩饰她的排斥和审视。
林七夜不在。
但那股冰冷的、无形的压力似乎还悬在头顶。
程实试着动了动手指,针扎般的麻痹感传来,失血太多,身体像个破口袋。他喉咙干得冒烟,吞咽的动作都像砂纸摩擦。
“水……”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迦蓝的眉头立刻拧紧了,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悬挂的、散发着微弱净化气息的银色吊坠。安卿鱼操作光屏的手指顿了一下,没回头。
没有回应。
只有地牢深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来源的滴水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嗒…嗒…嗒…
程实闭上眼,不再浪费力气,他把全部精神沉入对身体的感知。伤口深处,那股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能量自愈感还在,像寒冬里的一点火星,顽强地对抗着濒死的冰冷。这是他唯一的筹码。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地牢里只有光屏操作的细微声响,迦蓝压抑的呼吸,以及那恼人的滴水声。
嗒…嗒…嗒…
程实的意识在剧痛和昏沉边缘徘徊。就在他几乎要再次被黑暗吞没时……
嗒。
滴水声停了。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铁锈和腐败甜腥的气味,极其微弱地,在原本只有霉味和消毒水气的地牢里弥漫开来。这味道……
程实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太熟悉了!
几乎是同时,一直盯着他的迦蓝身体骤然绷紧!她猛地站直身体,清澈的眼睛里瞬间充满惊疑和极度的警惕,死死盯住牢房深处程实背后的那堵墙!
“安卿鱼!”迦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程实身后的墙壁:“污秽源头!在墙里!”
安卿鱼瞬间转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手中扫描仪的蓝光立刻聚焦在迦蓝所指的墙面!
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跳动,代表污染能量的红色读数急剧攀升,发出尖锐的嘀嘀报警声!
“不可能!”安卿鱼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冷静,带着难以置信的愕然:“屏障隔绝!外部无异常!能量源……就在墙体内部!正在急速增强!强度……c级!还在升!”
程实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墙里有什么!那是他昏迷前,用尽最后力气,将一滴蕴含着微弱“愚戏”规则信息的血,渗进墙缝里的结果!
玩脱了?
还是……舞台提前开幕了?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侧过一点头,用眼角余光瞥向身后那堵冰冷潮湿的水泥墙。
只见靠近地面的墙角,那些常年被湿气侵蚀留下的深色水渍痕迹,颜色正在迅速加深、变红!不是染上的颜色,而是……新鲜的、粘稠的液体,正从墙壁内部,从那些细微的裂缝和水泥的毛细孔里,一点点地、无声地渗出来!
暗红色的液体越聚越多,在惨白灯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泽。浓烈的铁锈腥气混合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腐烂内脏般的甜腻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狭窄的牢房,压得人喘不过气。
“退后!”迦蓝厉声喝道,净化吊坠被她紧紧握在手中,柔和的白光从指缝间溢出,在她身前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屏障。她看向程实的眼神充满了冰冷的愤怒:“是你!你做了什么?!”
安卿鱼已经飞速在光屏上操作,启动了地牢的应急封锁程序。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一道厚重的合金闸门正从通道上方缓缓降下!但他紧盯着墙面的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来不及了!能量核心点锁定!就在他身后!强度b级!还在飙升!”安卿鱼的语速飞快,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不是外泄!是……召唤!或者……献祭的接引点!”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那些从墙里渗出的暗红血液,不再是无序地流淌,它们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开始在地面汇聚、扭曲、爬行!
粘稠的血浆在地面蠕动,勾勒出复杂、扭曲、令人头晕目眩的线条和符号!它们彼此连接、交叠,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血色神纹!
神纹的核心,正对着程实蜷缩的身体。暗红色的光芒从那些诡异符号上幽幽亮起,将整个牢房映照得如同炼狱。一股深沉、邪恶、带着亵渎意味的低语,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精神层面响起!
嗡嗡……
如同无数苍蝇在颅内振翅,又像是腐烂的喉咙在低笑。那声音直接刺激着神经,带来强烈的眩晕和呕吐感。
迦蓝脸色煞白,净化屏障的光芒剧烈波动。安卿鱼的手指在光屏上快成虚影,试图解析和干扰那神纹,但屏幕上不断跳出红色的“ERRoR”和“规则层级过高”的警告。
程实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因为剧痛和精神冲击的双重折磨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惨白摇晃的灯。
隔着厚重的合金闸门,隔着冰冷的水泥墙,他仿佛“听”到了整个城市的地下,无数类似的污秽能量,正被这个小小的神纹所吸引、所共鸣!它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那低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不再是模糊的嗡鸣,而是逐渐凝聚成一个充满恶意的、非人的意志:
“血……月……”
程实沾着干涸血污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角度,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他闭上眼睛,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气若游丝的声音,对着那盏摇晃的白灯低语:
“听见了……观众……新演员……要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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