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大厅里却似在陈默耳边轰然炸响。
他身子一颤,霍然回头,循声望去。
只见大厅深处,一排巨大书架的阴影之中,不知何时,竟悄然站了一个人。
那是个老者,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身形佝偻,脸上沟壑纵横,一头花白头发用根旧木簪松松绾着。
他手中握着一把竹扫帚,正不紧不慢地扫着地。
陈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人是何时出现的?自己竟无半分察觉!
这玉骨楼守卫森严,怎会凭空多出个扫地老者?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时间,他脑中念头纷乱,只僵跪在地,惊疑不定地盯着那老人。
老人扫净一方,这才缓缓直起身,抬起头,用一双浑浊的老眼望向陈默。
“数十年了,老夫守在此处,还是头一回见到你们回春园的娃娃。”老人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知对方已看破自己来历,不敢怠慢,连忙挣扎爬起,恭声道:“弟子陈默,乃回春园杂役,见过老丈。”
他不知对方身份,只能用这最朴实的称呼。
老人缓缓踱来,在他面前两步处停下,低头俯视着他。
“你一个杂役,不在回春园待着,来这玉骨楼作甚?此地的东西,也是你能看的?”
语气中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轻蔑。
陈默的心像被钢针狠狠扎了一下。
是啊,自己一个杂役,凭什么来此?
他想起一路的艰辛,想起那些鄙夷的目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但他硬生生忍住了。
他咬紧牙关,缓缓抬头,迎上老人深不见底的目光,沙哑道:“回老丈的话,弟子……弟子是想来兑换一本功法。弟子……想成为一名修士。”
“成为修士?”老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动,“就凭你?”
这三字,比刀剑更利,狠狠捅进陈默心窝。
一股积压已久的委屈和不甘,如岩浆般轰然爆发。
他再也无法自控,双目赤红,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
“是!就凭我!我天不亮就起身,回春园里最脏最累的活,都是我干!那些师兄不愿碰的灵兽腐尸,我去清!熏得人吃不下饭的灵肥粪坑,我去掏!我每日只吃一个血馒头,一点点攒下来!”
“我花了整整四个月才攒够这七百点!我被那笑面虎刘管事敲诈,他拿走我一半积蓄!我被山门师兄盘剥,又被守卫羞辱!我一路走来,抛弃了做人的一切尊严,像条狗一样,才换来这个机会!”
“我就是想换一本功法,我就是想活下去!我不想再当一条野狗,不想哪天就被人不明不白地打死,扔去后山当了花肥!我求一条活路,我有什么错!”
他吼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吼完,他像被抽干了所有气力,软软瘫在地上,喉中带起一股腥甜。
大厅之内,复又死寂,只余他沉重的喘息声。
陈默低垂着头,额上冷汗浸湿乱发。
方才一番疯癫之举,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俯身待死,可良久,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下,四下里唯有死寂。
他心中惊疑,悄然抬头,只见那老者仍静立身前,神色古井无波。
“哦?七百点么?”老者终于开口,语声平淡,“倒有几分恒心。只是,这楼中秘籍万卷,你看得懂几本?”
陈默脸上血色尽褪,方才鼓起的满腔血勇,登时泄得干干净净。
他颓然垂首,肩头垮塌,从齿缝中挤出三字:“……看不懂。”
“呵。”老者鼻中发出一声轻嗤,满是鄙夷。“你这没文化的竟也妄想修仙问道,逆天改命?当真笑话。滚罢,此地非你久留之所。”
说罢,便转过身去,复又拿起扫帚,弯腰扫地,再不瞧他一眼。
“滚罢”二字,如千斤巨锤,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
他僵跪于地,动也不动。
他知道老者所言非虚,自己便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该滚回回春园,继续去掏粪坑,清理兽尸,直至老死,或被人打死当了花肥。
这,便是他的命。
可是……他不甘心!
他从尸山中爬出,受尽世间凌辱,岂能因“不识字”三字,便断送所有?
一念及此,一股狠意自心底陡然升起。
他心念电转,猛然抬头,盯住老者那佝偻的背影。
深吸一口气,双膝前移,挺直腰背,朝着那背影,决然叩首!
“砰!”
“老丈!”他嘶声大喊,“弟子没文化,是弟子之过!但弟子肯学,不怕吃苦!求老丈垂怜,教我识字!弟子陈默,愿为奴为仆,侍奉您老人家终身!”
他这是在赌,赌上自己这条贱命,赌这最后一线生机。
扫帚顿住。
老者背对他,淡淡道:“老夫为何要教你?教你这等蠢材,于我何益?”
陈默一怔,哑口无言。
是啊,自己身无长物,贱命一条,能予老者何物?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分毫。
正当心头希望之火将熄未熄之际,那老者却缓缓转过身来,悄然无声地走到他面前,再度俯视着他。
“你,是何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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