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轨号”的货舱飘着股醉人的甜香。阿影蹲在新酿的星麦酒桶旁，用长勺轻轻搅动，酒液泛起琥珀色的涟漪，里面悬浮着细小的星麦颗粒，在光线下像碎钻般闪烁。“暗区的新麦果然特别出酒。”她舀起一勺凑到鼻尖，酒香混着淡淡的矿物质味，比普通星麦酒多了层醇厚的尾韵。
林野正往酒桶上贴标签，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星历87年，暗区第一批，赠麦爷爷”。写完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片银白星麦的叶子——是从麦禾实验室带的初代种，小心翼翼地贴在标签角落，“加片‘老祖宗’的叶子，麦爷爷肯定高兴。”
星晶吊坠突然“嗡”地一声，里面的母梭虚影投射出麦爷爷的全息影像。老人坐在星灯站的门槛上，怀里抱着个空酒坛，对着镜头笑：“小子丫头，听说你们在暗区酿了新酒？赶紧送两坛来，我这有批陈年老酒，是当年你父亲埋在星麦树下的，正好凑个新老对饮。”
影像里，老人身后的星麦田已经泛出金黄，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秆，田埂上插着串红布条，每个布条都写着名字——“拓荒号船员”“锈铁集市阿婆”“暗区阿辰”……像串挂在田埂上的星星。
“看来麦爷爷早就在等我们了。”阿影把酿好的酒桶搬进冷藏舱，桶壁结着层薄霜，让酒香锁得更牢，“他说的陈酒，会不会就是老日志里提过的‘星轨酒’？据说加了银白星麦的花粉，能看见星轨的倒影。”
飞船跃迁到星灯站时，星麦酒的香气已经顺着舱门缝隙漫了出去。麦爷爷拄着拐杖在站口等，看见他们就颤巍巍举起酒坛：“可算来了！我这坛埋了三十年，当年你父亲说，等星麦能在暗区扎根那天就挖出来，没想到真能等到。”
星灯站的院子比上次来热闹了许多。阿月带着锈铁集市的老烘焙师在搭凉棚，阿辰正和逃难船的人们抬着新酿的酒桶往里走，连麦禾实验室的几个年轻培育师都来了，手里捧着银白星麦的种子，说是要和暗区新麦杂交育种。
“先别急着忙。”麦爷爷敲了敲酒坛，“老规矩，开坛前得讲讲这酒的故事。”他指着院角的老槐树，树干上刻满了年轮，最深处的一道刻着“星历57年，追光号在此补粮”，“当年你父亲就是在这棵树下，说要让星麦酒流遍所有星轨，让每个守轨人都能喝到家乡的味。”
林野搬来张木桌，众人围着坐下。麦爷爷小心地敲开陈酒坛的泥封，一股更浓郁的酒香涌出来，酒液倒在粗瓷碗里，竟真的泛着淡淡的光，碗底的倒影里，能看见交错的星轨纹路，像碗里盛着片缩小的星空。
“真能看见星轨！”阿辰捧着碗惊叹，酒里的星轨倒影随着晃动变换，时而化作暗区的紫色光带，时而连成麦禾实验室的穹顶轮廓，“这哪是酒，是装在碗里的星图啊。”
老烘焙师趁机端出刚烤的星麦饼，饼上印着双轨结的图案，蘸着酒吃，麦香和酒香在舌尖炸开，像把整个星灯站的秋天都含在了嘴里。“我这饼也有故事。”老人指着饼上的花纹，“用的是锈铁集市的老模具，当年你奶奶总说，星麦饼要配星麦酒，就像星轨离不开星麦根。”
酒过三巡，麦爷爷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十张泛黄的酒票，每张都盖着不同星轨站的印章。“这是当年跑船时攒的。”他指着其中一张盖着“幽灵舰”印章的酒票，“你父亲说，等战争结束，就用这些酒票换遍全宇宙的星麦酒，现在看来，不用等战争结束了。”
阿月接过酒票，突然提议：“咱们办个‘星麦酒巡展’吧！从星灯站出发，带着新酒和陈酒，每到一个星轨站就开坛，让所有守轨人都尝尝——尝尝暗区的韧，尝尝实验室的久，尝尝咱们这些人的念想。”
众人纷纷附和。阿辰立刻掏出星图，在上面圈出要去的站点：“第一站去暗区新田，让那里的人知道自己种的麦子能酿出这么好的酒；第二站去麦禾实验室，用初代种的花粉再酿一批；最后一站去‘遗忘星带’，给‘希望号’的残骸也敬上一碗。”
林野看着众人在星图上写写画画，酒碗里的星轨倒影突然与货舱里的星麦酒产生共鸣，在桌面上投射出条流动的光带——是他们走过的所有星轨，从第八十圈的双轨结，到第九十圈的实验室穹顶，像条用酒香串起的项链。
“你们看。”阿影指着光带交汇处的亮点，那里正浮现出第九十一圈年轮的纹路，是个酒坛的形状，坛口飘出的酒香化作无数细线，连接着每个他们去过的地方，“这圈年轮，是用酒串起来的啊。”
麦爷爷笑着往光带里倒了碗陈酒，酒液落下的瞬间，年轮的纹路变得更清晰，坛身上浮现出无数个名字，从麦禾到阿辰，从“希望号”船员到暗区的逃难者，像群围着酒坛碰杯的人。“酿酒的人都知道，酒是活的，会记事儿。”老人的声音带着醉意，却格外清晰，“你往酒里藏什么，它就给你酿出什么——藏着星轨，就酿出星轨；藏着人，就酿出牵挂。”
深夜的星灯站，星麦酒的香气飘出很远，混着星灯的暖光，在星轨上拉出条金色的路。阿影和林野靠在老槐树下，看着众人在院子里搭酒架、写酒标，麦爷爷正教阿辰用银白星麦的花粉调酒，酒液泛起的光在两人脸上晃啊晃的。
“你说，咱们的星麦酒能传到第几圈年轮？”阿影问，指尖缠着根麦秆，在地上画着酒坛的形状。
林野往嘴里丢了颗酒渍星麦，甜味里带着点微醺：“传到所有星轨都变成酒巷那天。”他指着远处的星轨光带，那里已经有零星的光点在移动，“你看，阿月他们已经在往第一站送酒了，说不定此刻就有艘船，正带着咱们的酒，往更远的星轨去呢。”
货舱里的新酒桶轻轻震动，像在应和。第九十一圈年轮的纹路在星图上渐渐凝固，坛口飘出的酒香细线还在不断延伸，像在说：有些星轨不用金属铺，有些约定不用笔墨写，只要有坛酒记着，有群人喝着，那些走过的路、遇过的人，就永远活在酒香里，一圈圈，一年年，醉了星轨，暖了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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