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刑部衙署的烛火却亮得刺眼。
王为之将勘验记录重重拍在案上，宣纸上 “桃花庄双马暴毙” 七个字被墨汁洇得发皱。他指尖叩着桌面，指节泛白：“马尸胃里的草屑验了三遍，确有曼陀罗花粉。可桃花庄马初查的草料堆里，为何半粒花粉也无？”
旁边的捕头周衍递过一盏热茶，低声道：“大人，暗影卫那帮人虽傲气，倒不至于在这点上撒谎。依属下看，我们可以派人去问一问。”
“你是说，有可能马的印记和药粉是暗影卫下的，但一刀毙命这事不是暗影卫干的，是有人仿暗影卫的手法？” 王为之端起茶盏，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冷光，“这手功夫，不像江湖草莽，倒像…… 宫里出来的人。狠厉，干脆利落。”
周衍猛地抬头：“大人说的是……”
“算了，别瞎猜。” 王为之打断他，却话锋一转，“先去查三月以来，齐王府采买的药材里，有没有曼陀罗子。顺带看看，他们府里的马夫，近几个月可否有异常。”
周衍一愣：“大人怎知？”
“昨夜去桃花庄复勘，马厩墙角有被动过的痕迹，倒像是熟人做案。” 王为之指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弧线，“能在暗影卫眼皮底下动手脚，还敢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要么是蠢，要么是故意让我们看见。”
周衍刚要起身，却被王为之叫住：“让底下人悄悄查，别惊动暗影卫。他们那帮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咱们若是先找到线索，怕是要闹起来。”
同一时刻，皇城西北角的暗影卫总署里，烛火忽明忽暗。
暗影卫情报司闫恒，听完属下的禀报，指节在乌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他一身玄衣，领口绣着暗金色的鹰隼，明明坐着，却像随时会扑出去的猛兽。
“也就是说，你们赶到桃花庄时，马已经死了，草料堆是干净的，周遭没有任何可疑足迹。” 萧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然后三天后，刑部的人去了，就从马尸里验出了曼陀罗？”
属下单膝跪地，额头抵着地面：“是属下无能，请大人降罪。不过曼陀罗是咱们的人下的，在凤崖山追踪时下的。”
“降罪？” 闫恒冷笑一声，“现在降罪有什么用？咱们暗影卫执掌皇城密探，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让人当猴耍，还得等着刑部来告诉咱们真相？”
他猛地起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风：“去查齐王府最近的动向。尤其是近期，有没有人出过府，去了桃花庄方向。”
“大人怀疑齐王？” 属下抬头，眼里满是诧异，“可齐王缠绵病榻多年，近来才刚能下床走动……”
“病榻？” 闫恒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巍峨的宫墙，“一个能在病榻上安插人手，把京城官场搅得鸡犬不宁的人，你觉得他是真病还是假病？”
他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当年淮王离京戍边，是谁在背后散布流言，说他通敌叛国？前年江南水患，赈灾银子在通州被劫，是谁把线索引向了当地藩王，最后不了了之？”
属下沉默不语，这些事当年都查过，却都因为各种阻碍半途而废，如今想来，确实处处透着诡异。
“去查。” 闫恒挥了挥手，“查清楚齐王府的人近来都做了什么，查清楚那些马夫是不是在他府里身居要职，有什么隐藏身份。记住，动静要小，别让他察觉到我们在盯着他。”
三日后，暗影卫情报司。
情报司闫恒看着属下递上来的卷宗，眉头越皱越紧。卷宗上写着，近来，齐王府的马夫确实出了府，说是去城外买新鲜的草料，直到入夜才回来。而那个马夫，据说曾是齐王府管家，说是因犯了错误调到庄上，可是却每月十五回王府复命。
“买草料？” 闫恒将卷宗扔在桌上，“齐王府里的草料堆积如山，用得着专门跑到城外去买？”
他沉思片刻，立马提笔书写，折好塞入信封后，起身道：“来人，把这封信给谭大统领送去。”
谭玖收到信后，一脸震惊，马上吩咐：“备轿，进宫！”
养心殿内，檀香袅袅。
皇帝听完暗影卫大统领谭玖的禀报，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摩挲。他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份奏折，正是刑部关于桃花庄马尸的勘验结果，内容与谭玖所说大同小异。
“这么说，两边都插到了齐王头上？”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谭gqy躬身道，“齐王府的马夫形迹可疑，且行踪与桃花庄案发时间吻合。属下怀疑，是齐王故意设计，想挑拨刑部与暗影卫的关系。”
皇帝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病了这么多年，刚能下床，就敢动朕的人了？枉朕这么多年的疼爱，还真是朕的好儿子。”
他拿起那份奏折，指尖划过 “曼陀罗花粉” 几个字：“你们倒是聪明，知道用这种阴毒的法子。曼陀罗能让人产生幻觉，马吃了会发狂，人若是中了招，怕是连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是让齐王技高一筹吧！”
谭玖低头，沉默不语，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桃花庄那两匹马，去给朕查仔细。” 皇帝放下奏折，语气平淡，“顺便查查朕这好儿子，还有哪些事，是朕还不知晓的。”
谭玖心中一震，但嘴上却答道：“是，陛下。”
“朕也是才接到消息。” 皇帝叹了口气，“淮王离京前，曾对朕说，京城暗流涌动，让朕多加提防。当时朕还以为他是多虑了，现在看来，他倒是看得清楚。”
他看向谭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谭玖，你给朕听着，从今日起，全面调查齐王。查他这些年在病榻上做了些什么，查他府里有多少人手，查他与朝中哪些官员有往来。记住，要查得细，查得深，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属下遵旨。” 萧彻躬身领命。
“还有。” 皇帝补充道，“让王为之也配合你。告诉他，这事关重大，不要再分什么刑部和暗影卫，必须同心协力，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谭玖刚要退下，却被皇帝叫住：“等等。”
皇帝看着窗外，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肃王府那边，秦颜醒了吗？”
“回陛下，还没醒。” 谭玖答道，“不过太医说，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过几日应该就能醒过来。”
皇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谭玖躬身退了出去，心里却泛起一阵嘀咕。陛下为何突然问起秦颜？
夜色渐深，刑部衙署和暗影卫总署的烛火依旧亮着。王为之和谭玖都知道，这场调查才刚刚开始，而他们面对的，可能是一张笼罩整个京城的巨大网络。
齐王到底在策划什么？秦颜的晕倒和那些零星的记忆碎片，又藏着怎样的秘密？没有人知道答案，只有继续查下去，才能揭开这层层迷雾。
而此刻的肃王府里，秦颜依旧沉睡着。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床边的托盘上，放着那枚合二为一的龙凤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被遗忘了很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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