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尚未落定，徐清已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厉声下令：“清点人数，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离开！”
他目光首先锁定了被暗卫制住的刘忠。这个曾经温文尔雅的前靖北侯世子，此刻袍袖沾满尘土，发冠歪斜，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仿佛方才洞窟的崩塌与眼前的困境，皆在他预料之中。
“刘忠，”徐清踏步上前，声音冷硬如铁，“王爷的魂魄何在？”
刘忠抬眼，嘴角扯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徐统领不是亲眼所见吗？转魂镜被打断，肃王的魂魄……此刻不知在何处漂泊，或许已消散于天地间，或许……”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紧紧护着“肃王”的秦颜，“附在了某只飞鸟走兽身上。谁知道呢？”
“你胡说！”秦颜脸色煞白，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王爷吉人天相，绝不会……”
“吉人？”刘忠嗤笑一声，打断她，“颜姑娘，事到如今，你还自欺欺人？”
徐清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目光转向被副手押着的哑女阿阮。她约莫十六七岁，身形单薄，穿着粗布衣裳，容貌确与秦颜有几分相似，但那双眼睛却空洞无神，仿佛对周遭一切毫无感知。
她左耳后的那颗红痣，在货栈摇曳的火光下，宛如一滴凝固的血。
“阿阮……”徐清刚欲开口询问，异变陡生！
原本眼神空洞的阿阮，忽然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秦颜和她怀中的“肃王”。她张了张嘴，发出几声模糊嘶哑的“啊……啊……”声，随即，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滑落。她开始剧烈挣扎，试图冲向秦颜，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急与……警告？
秦颜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后退半步，下意识地将“肃王”护得更紧。此刻的“肃王”，或者说，内里是刘烨灵魂的这具身体，正蜷缩着，眼神惊惧茫然，口中不住喃喃：“爹……爹爹……我怕……”
刘忠看到儿子如此情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随即又被狠厉取代。
徐清眉头紧锁，阿阮的反应绝非寻常。他正欲深究，负责搜查货栈的暗卫疾步来报：“统领！在后院马厩发现密道，内有血迹和打斗痕迹，通向城外！还在厢房搜出一些信鸽和未及销毁的密信！”
话音未落，被按在地上的刘忠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讽刺：“徐清，你以为抓住我，毁了一个矿坑，就赢了吗？太天真了！暗影阁的‘网’，早已撒向整个大雍！肃王……哼，无论他是生是死，是人是鬼，都不过是这盘棋上的一颗棋子罢了！你们，所有人，都将在劫难逃！”
“堵上他的嘴！”徐清冷声命令，心中却因刘忠的话掀起了惊涛骇浪。暗影阁的势力渗透之深，远超他此前预估。
他快步走到副手身边，低声道：“立刻飞鸽传书京城，用最紧急的渠道，将此地情况密奏陛下。同时，调动我们在北地各州的所有暗线，严密监视军政要员动向，尤其是……与靖北侯旧部有牵连者。”
“是！”副手领命，匆匆而去。
徐清又看向秦颜和被制住的阿阮，略一沉吟：“将她们二人……还有‘王爷’，分开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小心照看，不得有误。”他特意在“照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暗卫立刻领会。
秦颜闻言，猛地看向徐清，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受伤：“徐统领！你……你连我也要怀疑？”她紧紧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肃王”，“王爷如今这般模样，我岂能离开他身边？”
徐清看着她，目光复杂，语气却不容置疑：“秦姑娘，事关重大，情非得已。待查明一些事情，徐某自会给你交代。”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况且，你现在护着的，究竟是谁，你……真的清楚吗？”
秦颜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低头看着怀中那张熟悉的、却流露着全然陌生神情的脸庞，一时语塞，只能任由两名女暗卫上前，小心翼翼却又坚定地将她和“肃王”分开带走。阿阮也被带往另一处，她不再挣扎，只是被拖走时，那双泪眼始终死死盯着秦颜的方向，充满了绝望。
货栈内暂时恢复了秩序，暗卫们各司其职，清理现场，救治伤员，戒备森严。徐清独自走到一边，从怀中取出那面导致一切剧变的转魂镜。
古镜触手冰凉，镜背的蟠螭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幽光。镜面依旧模糊，映照出他此刻疲惫而冷峻的面容。
他尝试着回忆家族秘辛中关于此镜的只言片语，但除了知道它与靖北侯府世代守护的某个秘密有关，以及那些刻痕是先祖留下的反制手段外，具体如何使用，如何寻找飘散的魂魄，如何逆转仪式，他一无所知。刘忠显然知道更多，但想从他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难如登天。
或许……那个哑女阿阮，会是突破口？她与秦颜相似的容貌，刘忠对她的重视，她刚才反常的举动……这一切都暗示着她绝非一个简单的悬赏目标。
就在徐清凝神思索之际，一阵极轻微的、仿佛金铁摩擦的“沙沙”声，突兀地传入他耳中。声音来自……他手中的转魂镜！
他心中一凛，立刻将镜子举到眼前，凝神细看。镜面似乎……比刚才清晰了一丝？而且，在那模糊的铜镜深处，他仿佛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属于周围环境的景象——似乎是……一片晃动的、布满灰尘的木质顶棚？景象消失得极快，仿佛只是错觉。
徐清猛地抬头，看向货栈那由粗大梁木支撑起的顶棚。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再次窜上脊背。这镜子……并非死物！它在映照什么？或者说，它在……连接着什么？
难道……肃王的魂魄，并未远遁，而是被禁锢在了这附近的某处？甚至……就在这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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