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盖过那越来越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跑!快跑!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印在青珞的脑海里,驱动着她早已酸软不堪的双腿,在完全陌生的、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中亡命奔逃。
脚下的腐殖层湿滑粘腻,盘根错节的树根和隐藏的藤蔓一次次将她绊得踉踉跄跄,尖锐的荆棘划破了她单薄的睡衣和裸露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火辣辣地疼。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草木腐败气息和某种从未闻过的、带着腥甜的奇异花香混合在一起,蛮横地灌入她的口鼻,几乎让她窒息。
她不敢回头。身后那东西——那只由纯粹的怨念和秽气凝聚而成的、被称为“蚀妖”的可怖存在——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它移动时并非奔跑,而更像是一团翻滚蠕动的、粘稠的黑色阴影在林地间“流淌”,所过之处,草木迅速枯萎发黑,散发出更浓烈的腐朽恶臭。那数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中燃烧的煤核,死死锁定着她的背影,里面蕴含的饥饿、暴虐和毁灭一切的疯狂,即使背对着,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冰锥般刺入她的脊骨。
“呼……呼……”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痛楚。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恐惧在支撑着她机械地迈动双腿。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混乱的思绪碎片般闪过。她只是像往常一样,下课回家,研究那本新淘来的古籍拓片,然后……是那诡异的九星连珠,是那块突然发烫爆发出强光的玉璜璜……再然后,就是这片该死的、噩梦般的原始森林!
她想家。想那个虽然狭小但安全温暖的出租屋,想图书馆里安静的书架,甚至想学校食堂那算不上美味的饭菜。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汗水、泥水和血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
“嗄——!!!”
一声截然不同的、极其尖锐刺耳的啼鸣,毫无预兆地从她斜前方的密林深处炸响!
这声音之高亢、之怪异,远超她所知的所有鸟类。它不像鸣叫,更像是一种用粗糙金属片狠狠刮擦玻璃的、令人牙酸脑胀的噪音,其中还夹杂着某种歇斯底里的狂躁和愤怒。
青珞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音爆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软,“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啃了一嘴冰冷的烂泥。
剧烈的疼痛从膝盖和手肘传来,但她根本顾不上。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让她浑身僵直,连呼吸都停滞了。前有未知怪声,后有蚀妖追兵!她被困住了!
她惊恐万状地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株格外巨大、形态狰狞的古树树冠剧烈地摇晃起来,枝叶疯狂抽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拼命挣扎。
下一秒,“哗啦啦”一阵乱响,一个巨大的、色彩斑斓的影子猛地从树冠中挣脱出来,扑棱着翅膀,跌跌撞撞地掠过低空,正好从青珞头顶上方不远处飞过!
那是一只她从未想象过的巨鸟!
它的体型大得惊人,双翼展开恐怕接近三米!羽毛是某种极其艳丽、甚至俗气的靛蓝与橘红交织,在昏暗的林间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油彩般的光泽。它的喙又长又弯,如同淬毒的镰刀,末端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一圈浑浊的黄色,中间是针尖般大小的漆黑瞳孔,里面燃烧着一种纯粹的、毫无理智的疯狂与恶意!
它似乎受了伤,或者本身飞行姿态就极其笨拙怪异,一边发出那种刺耳欲聋的“嗄嗄”啼鸣,一边像一架失控的破烂飞机,歪歪斜斜地朝着青珞侧方的林地扎了下去,再次引发一阵混乱的枝叶折断声。
而几乎就在这怪鸟出现的同一瞬间,身后那蚀妖的嘶鸣声也陡然变得更加兴奋和急促!那团翻滚的黑雾猛地加速,竟暂时舍弃了青珞,朝着怪鸟坠落的方向扑去,仿佛那怪鸟对它有着更大的吸引力!
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青珞甚至来不及思考那怪鸟是什么,蚀妖为何会被吸引,她猛地从地上爬起,也顾不上浑身剧痛和狼狈,朝着与怪鸟、蚀妖都不同的另一个方向,连滚带爬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狂逃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指令。耳边风声呼啸,混合着自己粗重如牛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身后远处传来的、蚀妖与那怪鸟可能发生的、令人不敢想象的恐怖冲突声。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炸裂般的疼痛和彻底脱力的虚弱感让她再次重重摔倒在地,眼前一阵阵发黑,再也动弹不得。
她瘫在冰冷的泥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抽泣般的哽咽。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毒蛇,依旧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似乎渐渐平息了,也不知是蚀妖吞噬了怪鸟,还是两者同归于尽,或是转移了战场。
森林重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般的宁静。只有风吹过高大树冠发出的、如同叹息般的沙沙声。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青珞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和安全。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更多是一种巨大的、无处诉说的茫然和孤独。
她在这里,在一个完全未知的、充满致命危险的世界,举目无亲,语言不通,弱小得如同蝼蚁。
那只色彩斑斓的怪鸟……那到底是什么?蚀妖为什么会被它吸引?这个世界,究竟还有多少这样可怕的存在?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胸口。隔着湿透的衣料,那半块玉璜璜依旧贴着她的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却异常固执的温润感。在这彻骨的冰冷和恐惧中,这一点点熟悉的温度,成了她与那个消失了的、熟悉的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连接。
它把她带到了这里……它能否……带她回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微弱的光点,虽然渺茫,却让她死寂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活下去……首先要活下去!
她艰难地坐起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环顾四周,试图辨别方向,但四周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参天古木和茂密灌木,根本无从分辨。
必须找到水。还有……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至少能躲藏过夜。
现代学到的那些野外求生知识,此刻如同碎片般在脑海中涌现,却又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里的植物、环境,一切都太陌生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身体的颤抖,用颤抖的手撑着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目光扫过地上那个沾满泥污的背包和屏幕碎裂的手机。她蹲下身,珍重地将它们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这是她仅有的、来自“家”的东西了。
然后,她选择了一个看起来略微开阔、植被似乎没那么浓密的方向,咬着牙,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充满警惕地向前挪去。
每一步都踩在未知之上,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
遥远的林深处,似乎又传来一声模糊的、不知属于何种生物的低沉吼叫……
在这异世的第一天,生存的残酷课程,才刚刚开始。而孤独的惊惶之心,仍在胸腔内,剧烈地、无助地,啼鸣着。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山海明月书:九域初召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