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珞就被院子里执律卫换岗的脚步声吵醒了。她睁开眼，看着帐顶绣着的暗纹兰草——这帐子是新换的，摸起来软乎乎的，比在驿站的破棉被舒服多了，可她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
窗外传来“吱呀”一声，是执律卫推开院门送早膳的声音。青珞赶紧爬起来，刚套好外衣，就听到赤炎的大嗓门从隔壁传来：“我说你们这粥怎么回事？比昨天还稀！这让我怎么吃饱？”
她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赤炎叉着腰站在院子里，面前的食盒敞着，里面的白粥确实清得能照见人影，小菜也只有一碟腌萝卜。送膳的执律卫面无表情地站着，像块没感情的石头：“守垣司早膳统一标准，米粥一盅，小菜一碟，若有不满，可向执律司报备，不得在此喧哗。”
“报备？我报备了你们能改吗？”赤炎的火又上来了，伸手就要去掀食盒，被青岚赶紧拉住：“行了行了，粥稀就多喝两碗，总比饿着强。你忘了昨天苍溟大人说的，现在守垣司物资紧，能有热粥喝就不错了。”
青珞也走过去，拿起自己的粥碗，用勺子搅了搅，笑着说：“其实稀粥也挺好的，早上喝着舒服，不容易腻。你要是不够吃，我这碗分你一半？”
赤炎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灭了，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喝完！我就是……就是看你昨天没怎么吃好，想让你多吃点。”
送膳的执律卫没再说话，放下食盒就转身走了，关门的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距离感。青珞坐在亭子里喝粥，看着院子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桂树，突然觉得这“静云院”虽然名字里带“云”，却一点都不自在，反而像个精致的鸟笼——笼子里有花有草，有暖衣有热食，可就是没有自由。
“对了，青岚先生，昨天说的申请去藏书楼的事，怎么样了？”青珞喝了口粥，抬头问青岚。她昨晚想了一夜，觉得与其在这里坐着发愁，不如多学点关于龙脉的知识，至少能让自己心里踏实点。
青岚放下粥碗，眉头轻轻皱了下：“早上我问过执律卫了，他们说藏书楼分‘外楼’和‘内楼’，外楼能看些普通的杂记和九域地理，内楼藏的是龙脉和术法的古籍，要苍溟大人的手谕才能进。咱们现在只能申请去外楼，而且还得等三天——他们要先‘核验身份’。”
“核验身份？”赤炎一下子就炸了，“咱们都把信物给他们看了，还验什么？难不成还怕咱们是幽昙的奸细，去藏书楼偷东西？”
“嘘——”青岚赶紧拉住他，往亭子里的执律卫看了一眼，那执律卫背对着他们，可耳朵却悄悄动了动，明显在听，“别这么大声，执律卫都在盯着呢。他们也是按规矩来，毕竟半年前丢过龙脉图，现在谨慎点也正常。”
青珞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心里有点发涩。她知道守垣司是怕再出岔子，可“核验身份”这四个字，听着就像在怀疑他们——怀疑她这个“异星”是不是真的无害，怀疑他们是不是带着别的目的来垣都。
吃完早膳，执律卫来收食盒时，又多了句嘴：“辰时三刻会有人来检查房间，请勿私藏杂物，尤其是外来物品。”
“外来物品？”青珞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玉璜——这玉璜是她从现代带来的，算不算“外来物品”？
执律卫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眼神冷了冷：“玉璜除外，苍溟大人已有谕令，此物暂由青珞姑娘保管。其他外来物品，如衣物、饰品等，需登记在册。”
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三人站在院子里，气氛有点僵。赤炎攥着拳头，低声骂了句：“这破规矩，连穿什么戴什么都要管，真把咱们当犯人了！”
青珞倒没怎么生气，只是觉得有点好笑——她从现代穿来的衣服早就换了，现在穿的是青岚给她找的九域衣裙，唯一的“外来物品”就是玉璜，可连玉璜都被特殊对待了，还有什么好查的？
辰时三刻一到，果然来了两个执律卫，一男一女，手里拿着登记册，面无表情地走进青珞的房间。他们先是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手指敲了敲窗棂和墙壁，又翻了翻书桌上的杂记，连床底都弯腰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了架子上的兰草上。
“这盆兰草是院内原有之物？”女执律卫拿起兰草，仔细看了看花盆，像是在检查里面有没有藏东西。
“是，搬进来的时候就有了。”青珞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哪里是检查，简直是在搜身，连一盆花都不放过。
男执律卫则翻了翻青珞叠好的衣服，突然停在一件浅蓝色的衣裙上：“这件衣服的布料，不是九域常见的‘云纹锦’，是哪里来的？”
“是青岚先生给我找的，说是他一位朋友送的。”青珞赶紧解释，生怕他们把这件衣服当成“外来物品”没收——这是她现在最喜欢的一件裙子，浅蓝色衬得她皮肤白，穿起来也舒服。
女执律卫拿出登记册，用笔在上面记了几笔，又抬头看了青珞一眼：“已登记，若后续发现未登记的外来物品，按司规处置。”
检查了大概一刻钟，两个执律卫才走，临走前还特意叮嘱：“房间内禁止私自移动家具，禁止在墙壁或窗纸上涂画，每日辰时三刻、申时三刻各检查一次，请配合。”
门关上的瞬间，青珞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手指轻轻碰了碰床板——刚才男执律卫敲床板的时候，她听到里面传来“咚咚”的闷响，看样子床板下面也夹了玄铁，怕她偷偷挖洞逃跑。
“别往心里去。”青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我刚去厨房给你拿了点点心，是守垣司特有的‘松子糕’，你尝尝，甜得很。”
青珞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方方正正的糕点，裹着油纸，还冒着淡淡的香气。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松子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少了些：“谢谢青岚先生，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我跟厨房的师傅说好了，以后每天给你带两块。”青岚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点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啊，就是太容易委屈自己了。其实守垣司的人也不是都这么冷，厨房的李师傅就很和善，刚才还问我你爱吃甜的还是咸的。”
赤炎也凑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小木雕，是一只歪歪扭扭的小鸟：“我刚才在院子里捡了块木头，雕了个玩意儿，给你解闷。别总待在房间里，一会儿我跟执律卫再说说，能不能让你在院子里多走会儿，晒晒太阳。”
青珞接过木雕，小鸟的翅膀歪了一边，眼睛还是用黑炭点的，丑丑的，却很可爱。她捏着木雕，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突然暖暖的——虽然这幽室规矩多，不自由，可身边有赤炎的粗中有细，有青岚的温和体贴，倒也不算太糟。
下午的时候，执律卫果然松了点口，允许他们在院子里活动一个时辰，只要不靠近院门就行。青珞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桂树下，手里拿着青岚给她画的简易龙脉图，尝试着感应灵气。她按照青岚教的方法，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在掌心的玉璜上——可不管怎么努力，都只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连院子里桂树的灵气都感应不到。
“别急，第一次都这样。”青岚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把蒲扇，给她扇着风，“感应龙脉就像跟人打招呼，得慢慢来，不能急。你试着别想‘要感应到’，就想着‘玉璜和灵气是朋友’，放松点。”
青珞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睛。这次她没再刻意用力，只是静静地感受着玉璜的温度，想着早上喝的稀粥，想着赤炎雕的小鸟，想着青岚给的松子糕——那些温暖的小事像小石子，在心里漾起一圈圈涟漪。
突然，掌心的玉璜轻轻烫了一下，紧接着，她好像感觉到脚边的桂树传来一丝微弱的气息，像根细细的线，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我……我好像感觉到了！”青珞猛地睁开眼睛，激动地抓住青岚的胳膊，“刚才有股气，从桂树那边过来，碰了我的手！”
青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那就是最基础的灵气感应！你看，只要放松，就能做到。以后每天在院子里练一会儿，慢慢就能感应到更远的灵气了。”
赤炎也凑了过来，笑得一脸得意：“我就说你能行吧！以后多练练，等能感应到龙脉了，咱们就跟苍溟那老小子说，让他别再把咱们关在这里！”
青珞看着手里的玉璜，又看了看身边笑着的两人，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踏实感。这房间虽然是“幽室”，规矩多，不自由，可在这里，她能学到感应龙脉的本事，能有朋友陪着，能一点点靠近“龙心”的责任——或许，这里不算真正的“家”，但至少是个能暂时安身的地方。
晚上的时候，青珞洗漱完，坐在书桌前，看着架子上的兰草。她给兰草浇了点水，看着水珠落在叶子上，折射出微弱的光——就像她现在的处境，虽然被约束着，却也有这么一点点的生机和希望。
她摸出怀里的玉璜，放在桌上。月光透过窗缝照在玉璜上，泛着温润的光，映得她的指尖都泛着白。她想起现代的家，想起爸妈早上给她做的煎饺，想起宿舍里闺蜜的笑声，心里还是会有点酸，可再想想白天感应到的灵气，想想赤炎和青岚的笑脸，又觉得没那么难过了。
“慢慢来，总会好的。”青珞对着玉璜小声说，像是在跟自己打气，“这里虽然是幽室，可也是暂时的落脚点。等学会了感应龙脉，等苍溟大人相信我，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执律卫换岗的脚步声，轻轻的，却很有规律。青珞把玉璜小心地收进怀里，吹灭了烛火，躺到床上。黑暗中，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玉璜传来的微弱暖意，像有人在轻轻陪着她。
这幽室虽然清冷，规矩森严，可至少能让她暂时安身，能让她慢慢成长。青珞闭上眼睛，心里悄悄盼着——明天能再多感应到一点灵气，明天申请去外楼的事能有消息，明天……能离“龙心”的责任更近一步。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落在窗纸上，把房间里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青珞抱着玉璜，慢慢睡着了，脸上还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这是她来到垣都后，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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