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律卫的脚步声在静云院的石板路上响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青珞的心尖上。她刚把那片桂叶夹回杂记，就见一个穿墨色长袍的执律卫站在院门口，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卷深蓝色的锦缎文书——那是守垣司的“传召令”，只有苍溟亲自下令时才会用。
“青珞姑娘，苍溟大人请您即刻前往主殿议事。”执律卫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郑重，却依旧没什么温度，“赤炎大人与青岚先生可随行。”
青珞手里的杂记“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心跳瞬间快了半拍。虽然知道苍溟早晚要再找她，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紧张——主殿里的氛围、苍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想起来就让人发怵。
“慌什么！有我们跟着呢！”赤炎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伸手捡起杂记，塞回她手里，“一会儿到了主殿，他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别藏着掖着，也别被他吓着！他要是敢为难你，我就……”
“你就什么？”青岚赶紧拉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到了苍溟大人面前，可别乱说话。苍溟大人只是议事，不是审犯人，你沉住气。”他又转向青珞，帮她理了理衣襟，轻声说，“别紧张，如实回答就好。玉璜在你身上，你能净化蚀妖，这就是你的底气，不用怕。”
青珞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怀里的玉璜——温润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像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她跟着执律卫往外走，赤炎和青岚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两人的脚步声沉稳，让她心里的慌乱少了些。
从静云院到主殿的路，比上次走的时候感觉长了好几倍。路边的执律卫依旧站得笔直，石墙上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透着肃穆。青珞忍不住往两边看，想找找之前见过的羽商或墨尘，可路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里回荡。
“快到了。”青岚低声提醒，指了指前面那座巍峨的主殿——殿门敞开着，里面隐约能看到烛火的光，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着猎物上门。
执律卫在殿门口停下，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位请进，苍溟大人已在殿内等候。”
青珞站在殿门口，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赤炎看出了她的犹豫，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走，我在呢。”
踏进殿门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殿内没有点灯，只有几扇高窗透进阳光，照亮了中间的石桌，石桌上依旧铺着九域地图，苍溟就站在地图前，背对着他们，深蓝色的长袍垂在地上，绣着的玄武图案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来了。”苍溟的声音低沉，没有回头，却像能看穿他们的心思，“坐吧。”
殿内的椅子是玄铁做的，冰凉坚硬，青珞刚坐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赤炎和青岚坐在她两边，赤炎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眼神警惕地盯着苍溟，像只护崽的豹子。
苍溟慢慢转过身，阳光落在他脸上，更显得他肤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他的目光先扫过赤炎和青岚，最后定格在青珞身上，眼神里没有情绪，却带着一股穿透力，让她忍不住攥紧了怀里的玉璜。
“静云院的住处，还习惯吗？”苍溟先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在试探。
“……习惯，多谢苍溟大人。”青珞小声回答，手指在玉璜上无意识地摩挲。
“习惯就好。”苍溟点了点头，走到石桌前，拿起一根玉杖，指着地图上的迷雾林，“我找你来，是想再问问你在迷雾林遗迹里的事——那些壁画，还有你看到的幻象，都跟我说说，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青珞深吸一口气，把在遗迹里看到的壁画内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星辰坠落、黑雾蔓延、神兽抗争，还有那个托举光团的人影。她特意提到了光团和玉璜的相似，还有那些刻在石墙上的“星纹篆”，包括“以心为引，以命为祭”那八个字。
说到“以命为祭”时，她明显看到苍溟的眼神动了一下，握着玉杖的手指也收紧了些，指节泛着白。
“你看到的幻象里，那个人影……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苍溟追问，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没有。”青珞摇了摇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画面，“幻象里的人影很模糊，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站在光团下面，周围没有其他人，看起来……很孤独。”
苍溟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石桌上的地图上，像是在想什么心事。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风吹过的声音，青珞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格外响。
“青岚，你之前说，青珞能感应到龙脉的灵气？”苍溟突然转向青岚，打破了沉默。
“是。”青岚点头，语气肯定，“昨天在静云院，她已经能感应到桂树的灵气了，虽然还很微弱，但进步很快。”
“哦？”苍溟的目光又回到青珞身上，带着点审视，“你自己试试，现在能不能感应到这殿内的灵气？”
青珞愣了一下，赶紧闭上眼睛，按照青岚教的方法，把注意力集中在掌心的玉璜上。她试着不去想“要感应到”，只是感受着玉璜的温度，想着刚才路上看到的符文，想着石桌上的地图……
突然，她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流从石桌方向传来，像根细细的线，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带着点冰凉的感觉——是龙脉的灵气！
“我……我感觉到了！”青珞猛地睁开眼睛，激动地说，“从石桌那边来的，有点凉，很细……”
苍溟的嘴角终于动了一下，虽然还是没笑，却比之前柔和了些：“看来，你确实是‘龙心’。这石桌下面，就是垣都的龙脉主节点之一，普通人就算练了几十年术法，也未必能感应到它的灵气，你才学了几天，就能做到，不是‘龙心’，没这么强的天赋。”
听到“你确实是龙心”这句话，青珞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可还没等她松口气，苍溟的话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但‘龙心’不是荣誉，是责任。你知道‘以心为引，以命为祭’是什么意思吗？”
青珞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她想起青岚之前的解释，想起壁画里那个人影的孤独，声音有点发颤：“是……是要用‘龙心’的命，来净化浊气？”
“是，也不是。”苍溟摇了摇头，拿起石桌上的一卷古籍，递给她，“上古的‘龙心’，是因为没有月华之力的载体，才要用命做祭。你有玉璜，玉璜是月华之力的载体，理论上，不用付出生命的代价。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严肃：“但没人试过。玉璜碎了一半，月华之力只剩三成，能不能完全净化浊气，谁也不知道。如果到时候……玉璜的力量不够，你可能还是要……”
“不可能！”赤炎突然站起来，手按在刀柄上，声音里带着怒，“苍溟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让青珞去送死？她才二十岁，她连九域都还没完全搞明白，凭什么要她承担这么重的责任！”
“赤炎！”青岚赶紧拉住他，可赤炎已经红了眼，指着苍溟：“我知道守垣司难，九域难，可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一个姑娘身上！大不了我去跟幽昙拼了，我去守龙脉节点，不用她来冒险！”
苍溟没有生气，只是看着赤炎，眼神平静：“你以为我想这样？九域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龙脉紊乱，蚀妖泛滥，幽昙在暗处盯着，再拖下去，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是九域的所有人！青珞是‘龙心’，是唯一的希望，我没有选择，她也没有选择。”
“我有选择！”青珞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她看着苍溟，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多了些坚定：“我可以学怎么引导龙脉，我可以试着用玉璜净化浊气，我愿意承担责任。但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活着看到九域没有蚀妖，活着找到回家的路。我会努力，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九域的人失望。”
苍溟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从今天起，青岚会教你更系统的龙脉知识，赤炎会教你防身术，我会让羽商给你找些关于月华之力的古籍。三个月后，我会带你去垣都的龙脉主节点，试着引导灵气——能不能成，就看你这三个月的努力了。”
青珞心里一松，刚想道谢，就听到苍溟又说：“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在你完全掌握引导龙脉的方法之前，不能离开守垣司，不能跟幽昙的人接触。执律卫会继续看着你，不是不信任，是为了你的安全，也是为了九域的安全。”
她点了点头，心里明白——苍溟虽然承认了她的“龙心”身份，却还没有完全信任她。这三个月，既是学习的时间，也是考验的时间。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苍溟挥了挥手，重新转向石桌，“青岚，你留下，我还有事跟你说。”
青珞和赤炎走出主殿，阳光落在身上，暖得让人想落泪。赤炎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有点哑：“刚才……谢谢你没退缩。但你记住，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的。”
青珞看着他，笑了笑：“我知道。有你和青岚先生在，我不怕。”
两人往静云院走，路上又遇到了羽商，他还是摇着那把鸾鸟扇，腰间的金铃叮铃响。看到他们，他停下脚步，笑着说：“哟，这不是青珞姑娘和赤炎大人吗？刚从主殿出来？看青珞姑娘的样子，是被苍溟大人认可了？”
“你怎么知道？”赤炎皱起眉，警惕地看着他。
“我可是羽商啊，守垣司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羽商笑得眉眼弯弯，凑近青珞，小声说，“要是想找关于月华之力的古籍，随时来找我，外楼的书不够看，我能带你去内楼——当然，得付点‘报酬’，比如……跟我说说你在迷雾林看到的幻象？”
青珞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羽商就摇着扇子走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疑惑——羽商为什么这么关心她的幻象？他想要的“报酬”，真的只是几句话吗？
“别理他，这人一肚子坏水，肯定没安好心！”赤炎拉着她往前走，语气里满是警惕，“以后离他远点，免得被他算计了。”
青珞点了点头，心里却记下了羽商的话。她知道，接下来的三个月，不会那么轻松——要学的东西很多，要面对的考验也很多，还有幽昙的威胁，羽商的试探，重岳的审视……
可她并不害怕。她摸了摸怀里的玉璜，又看了看身边的赤炎，心里充满了力量。她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小姑娘了，她是“龙心”，是九域的希望，也是自己命运的主人。
从今天起，她要努力成长，要学会掌控自己的力量，要在这九域，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不管未来有多少困难，她都要走下去，带着赤炎和青岚的信任，带着玉璜的力量，带着回家的希望，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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