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垣司的星枢殿比往常更显肃穆,殿外的晨雾还没散,殿内的玄铁桌旁却已坐满了人。苍溟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着桌案上的落霞谷地图,眉头微蹙;重岳站在桌旁,暗红色劲装的衣角垂在青石板上,右手无意识地攥着腰间的“岳”字玉牌,指节泛白;墨尘依旧坐在角落,手里拿着半块未完工的净化法器,小铁锤敲在玄铁上,“笃笃”声在殿内回荡,却没往日那般清脆,反而透着股压抑。
“青岚传来消息,青珞他们已经顺利进入落霞谷西侧的矿道,暂时没遇到幽昙的埋伏。”苍溟率先开口,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但矿道里的星陨秽气比预想的浓,他们需要放慢速度,用净化散清理秽气才能前进。”
“顺利?我看未必。”重岳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疑,“羽商也在矿道里,那家伙心思深沉,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引青珞往幽昙的陷阱里走?还有青珞,一个异星,连九域的龙脉根基都没摸透,就敢去碰第二块月魄玉,万一合玉时出了差错,整个落霞谷的龙脉都会毁在她手里!”
他的话像颗石子,砸在平静的水面上。殿内的几位守垣司长老纷纷点头——他们大多和重岳一样,出身九域本土,对“异星”始终带着天然的防备,尤其月魄玉合玉事关龙脉安危,更不敢轻易托付给外来者。
“重岳大人此言差矣。”坐在玄铁桌另一侧的紫虚轻轻放下手里的龟甲,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昨夜观星象,‘异星’对应的星轨与龙脉星纹完美契合,正是预言里‘琉光开’的天选之兆。青珞姑娘引动琉光净化浊核、在龙脉坛引龙吟护百姓,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绩,绝非‘不可控’之人。”
“星象?预言?”重岳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星象会变,预言会偏!当年赵文书还拿着伪造的星象图骗了皇室半年,谁能保证紫虚大人的星象就一定准?万一青珞是幽昙故意送到我们身边的‘棋子’,用假功绩骗取信任,等合玉时再反手污染龙脉,我们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我能担。”角落里的墨尘突然停下敲法器的手,抬起头,露出那张线条冷硬的脸,眼神落在重岳身上,声音沙哑却清晰,“我检测过青珞姑娘的灵气与玉璜的共鸣度,高达九成七,比历代龙心与法器的共鸣都稳定。她净化秽气时,玉璜的琉光不含一丝浊意,若她是幽昙的人,绝不可能做到。”
墨尘的话让殿内安静了几分——他性格孤僻,从不参与争执,却最懂法器与灵气的关联,他的话比星象和预言更有说服力。几位长老对视一眼,原本倾向重岳的态度,慢慢有了松动。
“墨尘大人只检测了灵气,却没检测人心。”重岳依旧不松口,转身看向苍溟,“苍溟大人,您别忘了,青珞姑娘的来历始终是个谜——她自称来自‘域外’,却没人知道那个‘域外’到底在哪,也没人能证明她的身份。万一她的‘域外’与幽昙有关联,我们就是引狼入室!”
苍溟终于开口,手指停下敲地图的动作,目光落在殿外渐渐散去的晨雾上:“重岳,我知道你是为了九域安危,但‘身份’从来不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可信的标准。青珞姑娘到九域后,没做过一件损害九域的事:她熬夜练灵气,是为了早日净化蚀妖;她冒险去安置点救百姓,是为了不让无辜者受难;她甚至主动学画符纹,只为了不给我们拖后腿。”
他顿了顿,拿起桌案上的一份文书,递给重岳:“这是垣都百姓和执律卫的联名书,上面有三千多人的手印,都请求让青珞姑娘继续担任龙心,合玉稳定龙脉。百姓的眼睛是亮的,谁真心对他们好,他们比我们更清楚。”
重岳接过文书,手指抚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手印,指尖微微发颤——他一直站在皇室和星枢的角度考虑“风险”,却忘了最该被重视的,是百姓的意愿。文书上的手印有的来自老人皲裂的手,有的来自孩子稚嫩的手,每一个都透着对青珞的信任,比任何星象和预言都更有分量。
“可幽昙还在暗处,内鬼也没找到。”重岳的语气软了下来,却仍有顾虑,“矿道里只有青岚、赤炎和羽商陪着她,万一遇到埋伏,青珞出事事小,第二块月魄玉被抢事大。”
“我已经安排了后续支援。”苍溟的语气恢复了沉稳,“林泽带着精锐执律卫,正从瀚海脉绕路去落霞谷,最迟明日就能到达矿道出口接应;羽商那边,青岚也留了心眼,每一刻钟都会传一次信号,若有异常,我们能立刻支援。”
他看向殿内众人,声音掷地有声:“九域现在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危机——幽昙聚星陨、扰龙脉,皇室有反对势力勾结外敌,我们若还在为‘异星’身份争论不休,只会给幽昙可乘之机。青珞是天选的龙心,是预言里的‘琉光’,更是百姓认可的守护者,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她,支持她,帮她合玉稳定龙脉。”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进殿内,带起桌案上的文书边角。重岳攥着玉牌的手慢慢松开,看着苍溟手里的地图,又看了看那份联名书,终于叹了口气:“好,我信你一次,也信青珞姑娘。但我要亲自去落霞谷,若真有埋伏,我能帮着挡一阵。”
“求之不得。”苍溟点头,语气里带着欣慰,“墨尘,你准备的合玉法器怎么样了?需要青珞那边提前做什么准备吗?”
墨尘拿起角落的净化法器,递给苍溟:“合玉需要‘月华引’,青珞姑娘的玉璜能引动,只要她在合玉前保持灵气稳定,别被秽气干扰就行。这是‘聚灵阵盘’,让青岚带给她,能在矿道里帮她稳定灵气。”
紫虚也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星象符:“这个‘星佑符’让青珞带在身上,能呼应她的星轨,合玉时若遇到星象异动,符能帮她稳住心神。”
殿内的气氛终于从紧绷转为缓和,几位长老也纷纷表示会全力支持,有的去调配物资,有的去联络外围执律卫,星枢殿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苍溟、重岳和墨尘。
“你说,第三块月魄玉的‘渊’,会在哪里?”重岳看着地图上落霞谷的位置,突然开口,语气里没了之前的火气,多了几分迷茫。
苍溟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但只要先找到落霞谷的第二块,合玉时或许能感应到‘渊’的方向。当务之急,是帮青珞顺利拿到玉片,别让幽昙得逞。”
墨尘没说话,只是拿起小铁锤,继续敲着手里的法器,“笃笃”声重新响起,却比之前轻快了些,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合玉,敲打着希望的节奏。
殿外的晨雾彻底散去,阳光透过高窗洒进来,落在玄铁桌的地图上,照亮了落霞谷矿道的路线。苍溟看着那道蜿蜒的线条,仿佛能看到青珞、青岚和赤炎在矿道里小心翼翼前进的身影,能看到玉璜的微光在黑暗里指引方向,能看到预言里“碎玉合,龙脉安”的画面,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
他知道,这场“议异星”的争论,不仅是对青珞身份的认可,更是九域众人在时代洪流里的选择——选择放下偏见,选择相信不同出身的同伴,选择为了共同的安宁,并肩对抗危机。而青珞这个“异星”,早已不是外来者,她用自己的行动,在九域的土地上,在百姓的心里,在所有守护者的信任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成为了真正的“龙心”。
落霞谷的风还在吹,矿道里的青珞或许还不知道,守垣司里的争论已经落下帷幕,有无数人在为她的前行铺路。但她怀里的玉璜,正贴着心口发烫,像是在传递着来自垣都的信任与力量,指引着她穿过黑暗的矿道,走向合玉的终点,走向九域安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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