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都的西街向来热闹，酒坊的幌子在风里摇得欢快，糖画摊前围满了孩童，叫卖声、笑声混着桂花酒的香气，漫在空气里。羽商摇着鸾鸟扇，慢悠悠地晃在巷子里，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路，手里还捏着块刚买的桂花糕，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看起来像极了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
他这副模样，落在暗处一双眼睛里，正是对方想要的“松懈”。
“哟，这不是羽商大人吗？怎么有空来西街逛？”一个穿着灰布衫的汉子突然从酒坊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个空酒坛，看似不经意地撞了羽商一下，酒坛里残留的酒液溅了羽商一袖子。
这汉子是李大人的亲信，名叫赵五，之前在秋祭上就跟着李大人挑过事。羽商心里门儿清，这哪是什么意外，分明是李大人派来探口风的。他故作懊恼地拍了拍袖子，语气里满是抱怨：“我说赵兄，走路看着点啊，这可是我刚做的新袍子，溅上酒渍多难看。”
赵五嘿嘿笑了两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羽商大人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你们在司库翻合玉的古籍？听说还找到了陨星母石的线索？李大人让我问问，要不要帮忙？皇室那边可有不少探路的好手。”
“帮忙就不必了。”羽商咬了口桂花糕，故意含糊不清地说，“不过嘛，我们确实要去断龙崖一趟，初十就出发，墨尘正忙着打造结界，青珞姑娘在准备月魄玉的共鸣，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麻烦李大人。”
他说这话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口有个穿黑袍的身影一闪而过——是幽昙的人，看来李大人和幽昙果然还在互通消息。赵五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又寒暄了几句，就提着酒坛匆匆走了，走的时候还特意往巷口望了望。
羽商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悠悠地晃进旁边的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青岚正端着茶杯等着他，看到他进来，低声问：“怎么样？消息传出去了？”
“放心，妥妥的。”羽商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赵五那家伙，一听初十出发，眼睛都亮了，不出半个时辰，李大人和幽昙那边就能收到信。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忙活了。”
青岚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张纸条：“这是苍溟刚让人送来的，说李大人已经调了一队皇室护卫去断龙崖，还悄悄联系了幽昙的人，看样子是想在初十那天，给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那正好，咱们就给他演场好戏。”羽商摇着扇子，眼里满是狡黠，“初十那天，让赤炎带几个执律卫，装作去断龙崖探路的样子，故意让他们发现，然后‘慌慌张张’地撤回来，让他们以为我们怕了，放松警惕。”
两人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羽商探头一看，只见墨尘正被两个幽昙的人拦着，墨尘手里的陨铁盒被对方死死拽着，脸色铁青。羽商心里一动，这又是一场“偶遇”，幽昙的人是冲着墨尘手里的陨铁盒来的——盒子里装的是伪造的陨星母石分布图。
他赶紧下楼，装作看热闹的样子凑过去：“哟，这不是墨尘大人吗？怎么跟人起争执了？”
墨尘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说：“他们抢我的东西！这里面是陨铁碎片，是用来做结界的！”
那两个幽昙的人见来了帮手，对视一眼，转身就想跑。羽商扇子一挥，几道风刃瞬间缠住两人的脚踝，他们“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羽商走上前，踩着其中一人的后背，语气里带着点调侃：“抢东西抢到守垣司的人头上，胆子不小啊。”
周围的百姓早就吓得躲远了，赵五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巷口，看到这一幕，悄悄皱了皱眉，转身溜走了。墨尘趁机夺回陨铁盒，狠狠瞪了那两个幽昙的人一眼，对羽商低声说：“按计划，把他们交给防务处，别问太多。”
羽商心领神会，喊来巡逻的执律卫，把两人押走了。他知道，这两个小喽啰是幽昙派来试探的，也是想看看陨铁盒里的东西，现在他们“抢”过了，李大人那边肯定会更加确信，初十的行动万无一失。
处理完这事，羽商刚想回守垣司，就看到巷口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霜，她手里提着个药包，神色慌张，像是在怕什么。羽商赶紧迎上去：“阿霜姑娘，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我去药铺买净化散，”阿霜的声音发颤，指了指身后，“刚才有人跟着我，还问我墨尘大人是不是在做结界，要去断龙崖做什么。我没敢多说，赶紧跑回来了。”
羽商心里一沉，看来幽昙和李大人不仅想在断龙崖设伏，还在盯着他们身边的人。他拍了拍阿霜的肩膀：“别害怕，以后出门多带两个人。他们问你，你就顺着我们之前的说法，说初十去断龙崖，找陨星母石，帮青珞姑娘合玉。”
阿霜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药包：“我知道了，谢谢你，羽商大人。”
看着阿霜走远，羽商的神色凝重起来。他原以为这几次“偶遇”只是传递假消息，现在看来，对方已经开始全方位试探，连阿霜都成了目标。他不敢耽误，赶紧往断龙崖的方向走去——他得去看看李大人和幽昙的人，到底在那里布置了什么。
走到断龙崖下的路口，羽商故意装作迷路的样子，东张西望。果然，没过多久，就“偶遇”了之前在陨渊见过的幽昙小头目，那人正带着几个手下，在路边埋秽气弹。羽商赶紧躲在树后，屏住呼吸。
“头儿，李大人说初十他们肯定来，我们把这些秽气弹埋在路口，到时候一引爆，秽气就能把他们困在里面，咱们再上，保管能抢到月魄玉。”一个手下低声说。
“别大意。”小头目冷哼一声，“那个青珞不好对付，还有羽商，鬼得很，说不定会提前探路。你们把秽气弹埋深点，再做些伪装，别被他们发现了。”
羽商心里冷笑，悄悄退了回去。他没直接回守垣司，而是绕到了皇室护卫的驻扎地附近。刚靠近，就看到李大人正在和一个黑袍人说话，黑袍人正是幽昙的二使秽罗。
“秽罗大人，初十那天，我会让护卫堵住断龙崖的出口，你们负责正面攻击，保管让青珞他们插翅难飞。”李大人的声音带着谄媚。
秽罗的声音沙哑：“拿到月魄玉和陨星母石，昙主大人自有重赏。不过，你要是敢耍花招，别怪我不客气。”
羽商正想再听些细节，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谁？”李大人立刻警惕起来，朝着他的方向大喊。羽商赶紧转身，装作惊慌的样子：“是我，羽商。我就是来看看这里的环境，毕竟初十要过来，提前熟悉熟悉。”
李大人的脸色变了变，勉强挤出个笑容：“羽商大人怎么亲自来了？这种小事，让手下人来就行了。”
“这可不是小事。”羽商摇着扇子，故意瞟了眼秽罗，“这位是？李大人的朋友？看着气度不凡啊。”
秽罗冷哼一声，转身就消失在树林里。李大人赶紧打圆场：“就是个普通的猎户，帮着带路的。羽商大人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这里山路不好走，别摔着了。”
羽商心里清楚，再待下去就露馅了，他笑着拱了拱手：“既然李大人这么说，那我就先走了。初十那天，还请李大人多费心。”
他慢悠悠地往回走，心里却在快速盘算。李大人和幽昙的人，在断龙崖埋了秽气弹，还堵了出口，看样子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不过，他们也没想到，这些计划早就被他通过一次次“偶遇”摸得一清二楚。
回到守垣司时，青珞、赤炎和墨尘正在静云院等着他。赤炎看到他，赶紧站起来：“怎么样？他们布置得怎么样？”
羽商把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他们在路口埋了秽气弹，出口也被堵住了，就等初十我们自投罗网。不过，他们没想到我们是故意放的假消息，到时候我们反将一军，保管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墨尘皱了皱眉：“秽气弹的威力不小，要是引爆了，周围的村民会遭殃。我们得提前把村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我已经跟苍溟说了，他会安排人去转移村民。”青岚开口道，“初十那天，赤炎带几个执律卫去‘演戏’，尽量拖延时间，别让他们提前引爆秽气弹。我们则趁着这个时间，准备十五去暗河的东西。”
青珞点了点头，手里的月魄玉轻轻发烫：“羽商，辛苦你了。这几次‘偶遇’，要是没有你，我们根本没法摸清他们的计划。”
羽商摆了摆手，故作潇洒地说：“小事一桩，谁让我这么厉害呢。不过说真的，李大人和幽昙也太好骗了，稍微给点消息，就上赶着往套里钻。”
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羽商心里清楚，这几次“偶遇”，每一次都险象环生，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就会让之前的计划功亏一篑。他之所以能成功，不仅是因为他的机智，更因为团队之间的默契——墨尘的配合、青岚的策应、赤炎的准备，还有青珞的统筹，少了谁都不行。
夜色渐浓，静云院的灯笼亮了起来。羽商坐在石亭里，摇着扇子，看着天上的月亮。初十越来越近，十五也不远了，这场围绕陨星母石的较量，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他知道，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偶遇”和试探在等着他们，但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就没有拆不穿的阴谋，没有跨不过去的难关。
他想起之前在西街“偶遇”赵五时，巷口幽昙的身影；想起在茶馆和青岚接头时，窗外的异动；想起在断龙崖下听到的对话。这些看似偶然的相遇，其实都是精心布置的棋局，而他们，正在一步步将对手引入他们设好的陷阱里。
风里传来桂花的香气，羽商笑了笑，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嚼着。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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