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顾云深的声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锐利,像一把用丝绸包裹的匕首。即便隔着免提,林晚星也能感受到那话语中毫不掩饰的试探与侵略性。
“沈墨初,听说你那里……来了位有趣的客人?不介绍一下吗?”
安全屋内原本趋于稳定的空气,瞬间又紧绷起来。林晚星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守心玉”,仿佛那能给她一些面对这未知威胁的底气。
沈墨初的面色沉静如水,只有眼神锐利如刀锋,他对着话筒,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冷得能冻结空气:“顾云深。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长?”顾云深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丝毫暖意,“这城市里的‘阴影’波动,什么时候成了你沈家一家的私产?尤其是……如此新鲜又剧烈的波动。”他的话语意有所指,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林晚星能力觉醒时产生的涟漪。“我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奇才’,能让你这座冰山亲自出面‘庇护’?还是说,你终于觉得一个人对付那位‘夫人’,力不从心了,需要找个……‘饵’?”
“饵”这个字眼像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林晚星的心底。她脸色微白,看向沈墨初。沈墨初的侧脸线条绷紧,但没有反驳,只是冷冷道:“顾家的行事风格,我素来不敢恭维。激化矛盾,斩尽杀绝,除了制造更多不稳定的‘残渣’,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顾云深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嘲讽的意味,“意义就在于干净利落。像你们那样修修补补,守着脆弱的平衡,不过是养虎为患。白薇就是最好的例子!若百年前不是你们沈家心慈手软,只是‘封印’而非‘净化’,哪来今日这诸多事端?我顾家可不会重蹈覆辙。”
百年前的旧怨?林晚星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原来沈、顾两家的理念冲突,竟源自如此久远的往事,而白夫人(白薇)正是这冲突的核心。
“道不同,不相为谋。”沈墨初显然不愿在电话里进行无谓的争论,“如果你打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就到此为止。”
“别急嘛,”顾云深拖长了语调,“我只是想提醒你,也提醒你身边那位‘有趣’的小姐。白夫人不是普通的残影,她的执念已经形成了一种近乎规则的‘诅咒’。被她标记的人,就像落入蛛网的飞虫,挣扎只会越缠越紧。你们沈家那套温吞水的方法,救不了人。”
他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危险气息:“林晚星小姐,对吗?如果你想知道你姐姐死亡的真相,如果你不想步她的后尘,或许可以考虑换个合作对象。沈墨初能给你的,是延迟死亡的通知书。而我……或许能给你一把斩断诅咒的刀。毕竟,我们顾家,才是真正擅长‘除魔’的。”
这话语直指林晚星最深的恐惧和渴望。她心脏狂跳,几乎要脱口而出问些什么,但沈墨初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警示的意味。
“不劳费心。”沈墨初斩钉截铁地打断,“顾云深,记住我的警告,别碰她。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直接按断了电话。嘟——嘟——的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安全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林晚星站在原地,感觉手脚冰凉。顾云深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饵”、“斩断诅咒的刀”、“延迟死亡的通知书”……每一个词都充满了诱惑与威胁。她清楚地知道顾云深不怀好意,但他确实戳中了她最深的疑虑——沈墨初的方法,真的能救她吗?还是仅仅在利用她的能力,进行一场胜算未知的博弈?
“他的话,一句都不要信。”沈墨初转过身,面对晚星,他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眼神深处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顾家追求的是绝对的力量和掌控,他们的‘净化’往往意味着连同载体(被附身的人或物)一起彻底毁灭。在他们眼中,为了消灭一个强大的残影,牺牲少数无关紧要的个体,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代价。”
他走到那个封锁着染血戏服的金属柜前,手指划过冰冷的柜门:“他之所以联系你,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试探,确认你的状态和价值。二是离间,动摇你的信任,为日后可能抢夺你这个‘资源’或‘工具’埋下种子。”
晚星沉默着。理性上,她认同沈墨初的分析。但情感上,对姐姐死亡的追查和对自身命运的担忧,让她无法完全平静。“他说的……百年前的事,是真的吗?白夫人……是因为沈家的封印才……”
沈墨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极其古旧、用皮绳捆扎的线装书,翻到某一页,递给晚星。书页上是毛笔写就的工整小楷,配着简单的符图。
“你自己看吧。这是当年参与此事的先祖留下的只言片语。真相往往比简单的对错更复杂。”
晚星接过书,就着灯光阅读起来。文字晦涩,但大意能懂。上面记载了百年前,名伶白薇因情变在兰心大戏院自尽后,怨气冲天,其残影迅速异化,开始波及无辜。沈家当时的家主与顾家先祖联手处理此事。顾家主张以雷霆手段将白薇残影连同戏院一并“焚毁”,但此举可能会殃及整个城镇的“阴影平衡”,造成更大范围的无形创伤。而沈家主发现,白薇的执念核心异常坚固,强行毁灭可能导致其碎片化,散入阴影世界,遗祸更广。最终,沈家主以巨大代价,设法将白薇的主要残影“封印”在了其执念最深的核心之物中(记载模糊,疑似与“影子”和“镜”相关),并设下结界削弱其影响。而顾家则认为此举姑息养奸,愤而离去,从此两家理念分歧加剧。
“所以……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选择不同?”晚星放下书,心情复杂。
“是代价不同。”沈墨初纠正道,“沈家的选择,在当时避免了 immediate 的巨大灾难,但留下了长期隐患。顾家的选择,能彻底解决问题,但当时要付出的代价过于惨重。世事两难全。”他看向晚星,“而现在,百年的封印似乎松动了,白夫人的残影变得更加强大和狡猾。我们面临的是同一个烂摊子,但解决思路,依然迥异。”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林晚星,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这条路注定危险重重。我能提供的,是知识、方法和对‘平衡’的坚持,尽可能在解决危机的同时,减少不必要的牺牲。但最终的选择权,在你手上。是相信我的方式,还是被顾云深的许诺所吸引,甚至……选择独自面对,都由你决定。”
他的坦诚让晚星有些意外。他没有试图美化前景,而是将残酷的抉择摆在了她的面前。
就在这时,书桌上那台连接着一些古怪仪器的电脑,突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有规律的滴滴声。屏幕上跳出了一个闪烁的光点,旁边标注着一些复杂的参数。
沈墨初神色一凛,立刻走到电脑前,快速操作起来。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凝重地看向晚星:
“有反应了……是那件戏服。封印在减弱,里面的残影活性正在异常升高。而且,它似乎在……向外发送某种脉冲信号。”
他调出另一幅城市地图,只见一个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点,正在从他们所在的位置,遥遥指向城市的某个方向。
“这个指向……是旧城区,清河镇的方向。”沈墨初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看来,白夫人不仅在呼唤你,还在为我们‘指引’方向。或者说,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
林晚星走到电脑前,看着那个闪烁的光点和指向远方的虚线,心脏再次被攥紧。姐姐的照片,古戏台的影像,那句“找到镜子”的低语,还有此刻戏服的异常指向……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汇聚向了那个名为清河镇的地方。
那里是白薇悲剧开始的地方,也是一切谜团漩涡的中心。
逃避已经不可能了。
她抬起头,看向沈墨初,眼中虽然仍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坚定: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沈墨初深深看了她一眼,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看起来更加古朴、散发着更强烈能量波动的罗盘。
“明天一早。”他沉声道,“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清河镇……那地方沉寂了太久,里面的‘东西’,恐怕不止白夫人一个。”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道:
“而且,顾云深既然已经注意到了我们,他绝不会甘心只做个旁观者。这次‘邀请’,恐怕不会只有我们一路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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