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低语

忆书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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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余烬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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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火祭坛的辉光仿佛还在视网膜上燃烧,沉眠之湖底部的死寂与壮烈却已留在身后。通过初火之力构筑的传送门,林晚星和沈墨初回到了望湖堡——这个位于现实与阴影缝隙中的古老堡垒。

落脚点是沈墨初在堡内的私人书房。熟悉的陈旧书卷气混合着药草淡淡苦涩味扑面而来,与湖底那充斥着亡者低语与纯粹能量对撞的战场恍如隔世。书房壁炉里跳跃着正常的、橙红色的火焰,温暖,却再也无法带给晚星曾经那种纯粹的慰藉。她体内的初火之源微微脉动,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它,这世间的凡火,已与它截然不同。

传送门的金光散去,书房内恢复了平静。但这份平静,却沉重得令人窒息。

沈墨初几乎在落地的瞬间便是一个踉跄,尽管林晚星已用初火之力为他驱散了大部分侵蚀之力,但身体与精神的双重透支,以及霍元老时间之力造成的本源损伤,并非顷刻可愈。他扶住沉重的红木书桌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重新沉淀下往日的冷静,只是在那冷静之下,翻涌着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以及……对眼前之人难以言喻的审视。

林晚星站在原地,微微阖着眼。她正在适应。并非适应环境,而是适应体内那片浩瀚的“海”。初火的力量不再像最初传承时那般奔腾咆哮,而是化为了更深沉、更磅礴的底蕴,流淌在她的血脉与灵魂之中。她能感知到周围一切事物的“存在感”——书架的木质纹理中蕴含的岁月,纸张上墨迹记录的思想,甚至空气中尘埃漂浮的轨迹,都仿佛与她体内的光与生命之源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这是一种近乎神只的视角,令人敬畏,也令人……惶恐。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纯净的金色火焰悄然跃动,温暖而不灼人,却蕴含着足以净化邪祟、定义秩序的力量。这就是调和之力与初火本源完美融合的体现。

“感觉如何?”沈墨初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沉默。

林晚星缓缓睁开眼,眸中的金色已完全内敛,恢复成原本的深褐色,只是仔细看去,那瞳孔深处,似乎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金芒,如同星辰湮灭前的余晖。

“像……捧着一轮太阳在行走。”她轻声回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并非身体上的,而是灵魂承载过重量的那种倦意,“力量很平静,但‘知识’很吵。”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耀曦前辈留下的记忆碎片,还有对阴影世界更清晰的感知……需要时间整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沈墨初依旧不佳的脸色上,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的金色火焰变得柔和:“你的伤……”

“无妨。”沈墨初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动作很轻微,但意图明确。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我需要靠自己的力量恢复。过度依赖初火,并非好事。”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尤其是现在,林晚星,你现在是初火的化身,一举一动,在很多人眼中,已不再仅仅是林晚星个人。”

林晚星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缓缓收回。她明白了沈墨初的意思。信任,但更需要界限与谨慎。尤其是在刚刚经历霍元老背叛的当下。她这个新生的、力量未明的“初火化身”,在守秘人议会眼中,是希望,是变数,也可能是……巨大的威胁。

“我明白。”她点了点头,将那份微妙的失落压在心底。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不等回应,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两位身着守秘人传统灰袍的执事,神情肃穆,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与探究,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林晚星身上。

“沈执事,林……阁下。”为首的中年执事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程序化,“议会感知到堡内空间波动及……强大的初火气息。得知二位归来,议长及诸位元老已在‘观星殿’等候,请二位即刻前往,汇报……湖底之事。” 他的措辞谨慎,但“汇报”二字,已透露出山雨欲来的气息。

该来的,终究来了。

沈墨初与林晚星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知道了,我们稍作整理便去。”沈墨初沉声应道。

两位执事躬身行礼,退了出去,临走前,目光再次在林晚星身上停留了一瞬。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霍元老之事,议会内部必然已掀起滔天巨浪。”沈墨初快速分析着,“支持他激进理念的派系不会轻易罢休,即便他已被你净化。而更多的中间派,会对你的存在、你的力量,以及顾云深……的结局,抱有极大的疑虑和警惕。”

“我知道。”林晚星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初火带来的温暖与力量,这让她有了直面风暴的底气,“真相不容篡改,我们也无需畏惧。”

她的坚定感染了沈墨初,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担忧并未减少:“记住,议会之中,并非所有人都可信。有些质疑,源于恐惧;有些攻击,则源于利益。”

片刻后,两人离开书房,穿过望湖堡错综复杂的回廊,走向位于堡垒核心区域的观星殿。

沿途,遇到的守秘人无不驻足,向他们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震惊、好奇、恐惧、甚至……一丝隐藏的敌意。林晚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无形的触须,试图探知她身上的秘密。她体内初火微微流转,一种无形的、温和却不容侵犯的威压自然散发开来,让那些过于肆无忌惮的窥探悄然收敛。

观星殿,并非露天,但其穹顶却以秘法构筑,呈现出外界真实的夜空景象——此刻正是现世的深夜,繁星点点,银河横亘。大殿四周矗立着代表历代先贤的石碑,中央则是一张巨大的圆桌,此刻,圆桌周围已坐了七位身影,气息或深沉如海,或锐利如剑。

正是守秘人议会的核心成员。

当林晚星和沈墨初踏入大殿的瞬间,所有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尤其是林晚星。那目光中蕴含的精神压力,足以让寻常超凡者心神失守。

林晚星感到灵魂微微一震,并非畏惧,而是一种本能的对峙。她体内初火轻鸣,眸底金芒一闪而逝,将那无形的压力悄然化解。她平静地迎上那些审视的目光,步伐稳定地走到圆桌前。

端坐主位的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拙的老者,他穿着最简单的灰色长袍,手中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木杖,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他便是当代守秘人议长,公输衍。

“沈墨初执事,林晚星……女士。”公输衍议长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直达灵魂的力量,“欢迎归来。沉眠之湖异动平息,初火祭坛稳固,此乃幸事。然,霍元老陨落,顾家子嗣失踪,初火本源易主……其间种种,需得一个明白。”

他的话语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

一位坐在右侧,面色阴沉、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妇人立刻接口,她是审判庭的代表,岚音元老:“林晚星,据残留影像及能量回溯显示,霍元老乃是被你以初火之力……彻底净化,形神俱灭!纵然霍清源(霍元老名)行事偏激,亦是我守秘人元老,历经三届议会,功勋卓着!你一个外人,初获力量,便行此弑杀之举,是否太过猖狂?!”

质问如同冰冷的刀锋,直刺而来。大殿内的气氛瞬间绷紧。

沈墨初上前一步,挡在林晚星侧前方,沉声道:“岚音元老,当时情况危急,霍元老已被‘寂灭之核’碎片彻底污染,心智沦丧,更试图引动‘虚无之影’降临,欲行置换仪式,颠覆初火!若非顾云深以自身为代价暂时封印‘虚无之影’,林晚星及时继承完整初火之力,此刻我等皆已湮灭,世间亦将面临大劫!霍元老之举,已是叛徒行径,林晚星将其净化,是为铲除威胁,守护平衡!”

“片面之词!”另一位支持霍元老理念的元老冷声道,“顾云深?那个掌控‘破灭’之力的顾家疯子?他的话岂能尽信?至于‘虚无之影’……更是缥缈传说!焉知不是尔等为了夺取初火之力,联手设局,排除异己?!”

“你!”沈墨初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够了。”

公输衍议长轻轻一顿手中木杖,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抚平了即将升腾的火药味。他看向一直沉默的林晚星:“林女士,你既是亲历者,亦是关键。你有何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她。

林晚星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她没有急于辩驳,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缕纯净的、温暖的金色火焰在她掌心安静地燃烧起来。没有灼热的高温,没有狂暴的能量外泄,但那火焰中蕴含的“生”之气息、“净”之意志,以及那源于世界本源的、至高无上的秩序力量,却让在座的所有元老,包括岚音在内,都神色微变,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触动与……敬畏。

这是做不了假的,初火本源的认可。

“我无意争夺任何权力,也无意颠覆守秘人的传统。”林晚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走上这条路,最初只是为了查明姐姐林朝月死亡的真相。但在沉眠之湖,我见证了被篡改的历史,得知了初火之主耀曦的悲愿,也承接了守护这个世界光与生命的责任。”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元老,最后落在岚音脸上:“霍元老并非死于我的私怨,而是死于他对力量的贪婪,死于他对‘虚无’的屈服。我以初火净化他,是终结他的痛苦,也是抹除‘寂灭’污染的必要之举。若诸位元老质疑,可以动用任何秘法,回溯我灵魂中关于湖底一战的记忆碎片,我相信,真相自在其中。”

她坦然开放了自己的部分记忆禁区,这份坦荡与自信,反而让那些质疑者一时语塞。直接探查一位初火化身灵魂记忆?且不说能否成功,这份举动本身就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至于顾云深……”提到这个名字,林晚星的心微微一揪,掌心的火焰也随之轻轻摇曳了一下,“他牺牲自己,封印‘虚无之影’,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破灭’之力,最终指向了‘守护’。我认为,守秘人议会,欠他一个公正的评价。”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公输衍议长深邃的目光看着林晚星掌心的火焰,又看向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就在这时,林晚星忽然微微蹙眉,侧头望向大殿一侧的阴影角落。就在刚才,她体内初火之力微微一动,感知到那里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极为阴寒晦涩的波动——与霍元老身上的“寂灭”气息同源,却更加隐蔽,更加……古老。

那波动一闪而逝,仿佛只是错觉。

但林晚星确信不是。有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在暗中窥探,并且身负与“寂灭之核”相关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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