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魇果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引爆了一颗惊雷。勃日帖的震怒与后怕,化作了近乎疯狂的严密保护与铁血清查。凤栖苑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连一只外来的飞鸟都要被青黛手下的护卫用箭矢仔细甄别。所有与饮食、香料相关的环节,皆由青黛带着绝对可靠的心腹亲自接手,连那些中原嬷嬷带来的安神香料,也需经过苏云朗、星娅和白芷的反复查验,方能少量使用。
勃日帖更是调动了王庭最精锐的暗卫力量,顺着南疆这条线索,如同梳篦般严密排查所有相关人员。一时间,王庭内外风声鹤唳,几个与乌维长老旧部有过接触、或是曾被敖钦利益笼络过的中层官吏和商贾,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勃日帖用这种冷酷无情的方式,向所有潜在的敌人宣告着他的逆鳞所在——任何人,胆敢将手伸向他的可敦与子嗣,唯有死路一条。
京禧身处这风暴的中心,却奇异地保持着内心的宁静。她安然接受着勃日帖过度的保护,配合着苏云朗的调理,每日里大多时间只是静坐看书,或是抚琴作画,偶尔在暖廊散步,神态安详,仿佛外间的腥风血雨与她无关。唯有在夜深人静,独自感受着腹中孩儿有力的胎动时,她眼中才会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她在等待,等待顾知微与金铃那边,能揪出那藏得更深的尾巴。
这日,顾知微带来了一份来自金铃的加密密报。信中说,金铃的商队在追踪一批可疑的、标注为“建筑材料”的货物时,发现其最终流向了王庭东北方向一个早已衰败、人迹罕至的小部落遗址。而那个部落,多年前曾因卷入一场叛乱而被勃日帖的父亲剿灭,其残余势力与南疆某些部落素有渊源。更令人警惕的是,金铃的人隐约探查到,近几个月,似乎有身份不明的南疆人在那遗址附近活动。
“废弃部落……南疆人……建筑材料……”京禧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眸中寒光闪烁,“他们想做什么?难道是想利用修建新宫苑的机会,混入匠人,或是……在建筑材料上做手脚?”这个猜测让她脊背微微发凉。若真如此,对方的心思可谓歹毒至极,且布局深远。
“殿下,此事需立刻禀报可汗吗?”顾知微问道。
京禧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且不必。可汗近日肃清内部,已是劳心费力,且手段酷烈,恐已引得部分人心惶惶。此事尚无确凿证据,仅凭金铃的探查,贸然禀报,只怕会打草惊蛇,也会让可汗更为焦躁。”她顿了顿,吩咐道,“让金铃继续盯着那个遗址,想办法弄清那些南疆人的具体目的,以及他们与王庭内谁的线。同时,将我们已知的、关于新宫苑建材采买、匠人招募的名单,与金铃提供的线索进行交叉比对,看看有无重合之处。”
“是。”顾知微领命,又道,“另外,苏医官那边,对赤魇果的查验也有了些进展。他发现,此果若要发挥潜移默化的效果,需得长期、少量使用,且最好是与某种特定的熏香或药引配合。他怀疑,我们苑内之前使用的安神香,或许就被动了手脚,只是手段极其高明,难以察觉。”
京禧眼神更冷:“看来,我们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她想起那些被勃日帖清理掉的人,或许其中就有负责熏香或是能接触到熏香原料的。“告诉苏云朗和星娅,继续深究此事,务必找出那可能的‘药引’是什么。”
勃日帖虽未被告知这些最新的发现,但他对京禧的紧张程度并未因内部的肃清而减少。他几乎每日都要亲自检查凤栖苑的守卫,过问京禧的饮食起居,甚至开始学习辨认一些简单的安胎药材。这日晚间,他处理完政务回来,见京禧正靠在软榻上,就着灯火缝制一件小小的虎头帽,神情专注而柔和。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榻边,静静看了她许久,才伸手,极其轻柔地覆上她隆起的腹部。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感知到父亲的触碰,调皮地动了一下。勃日帖感受着那生命的活力,连日来的暴戾与焦躁仿佛都被瞬间抚平,心中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柔软与爱意。
“他今日可还乖?”他低声问,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京禧抬起头,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眷恋与期待,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稍稍松弛。她微微一笑:“比昨日安静些,许是知道父汗今日辛劳,不忍打扰。”
勃日帖闻言,心中更是熨帖,他将京禧轻轻揽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满足地喟叹:“京禧,只要有你们在,外面再大的风雨,本王也无所畏惧。”他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等孩子出生,本王要带他去猎场,教他骑马射箭,还要让你教他中原的诗书礼仪……我们要看着他长大,成为草原上最出色的雄鹰。”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那简单的幸福画面,让京禧冰冷的心湖也不由泛起涟漪。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男子,是将她与孩子,真正放在了生命的中心,视若珍宝,非她不可。
然而,在这温情缱绻的时刻,远在王庭之外那处荒废的部落遗址中,几道黑影正在月光下低声密谋,他们手中摆弄着的,正是某些看似寻常、却内藏玄机的“建筑材料”。风,起于青萍之末,而一场针对新生命与未来的更大阴谋,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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