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盆地之中,只剩下坑洞深处那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寂灭波动,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空气里弥漫着毁灭后的尘埃与一丝极其微弱的、新生的清新气息。
沈墨躺在坑洞边缘,身体如同被摔碎的陶俑,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暗红色的血痂与灰败的死气交织,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心跳间隔长得令人绝望,唯有左臂那黯淡到极致的蚀心印记,还固执地残留着一丝几乎无法感知的冰冷,证明着他尚未彻底被“终末”同化,但也仅此而已。
而在不远处,晶体残骸的阴影下,沈瑶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终于艰难地掀开。
那是一双……仿佛被最纯净的泉水洗涤过的眼眸,清澈、明亮,却又带着初醒的茫然与一丝深植灵魂的疲惫。眉心处,那星辰养灵符的痕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温润的、如同翡翠般莹润的翠绿光印,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闪烁。
源生之种已与她彻底融合。
她眨了眨眼,陌生的环境让她本能地警惕,但下一刻,所有的茫然都被一股锥心的刺痛驱散!
“哥——!”
她看到了躺在不远处、气息奄奄、几乎不成人形的沈墨!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巡天司的囚笼,哥哥染血的身影,破碎的大门,亡命的奔逃,还有那最后……哥哥如同扑火飞蛾般撞向黑暗的决绝!
“哥!”沈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连滚带爬地扑到沈墨身边。她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哥哥,却又怕加剧他的伤势,只能无助地悬在半空,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砸落在沈墨冰冷龟裂的脸颊上。
她能感觉到,哥哥的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而一股冰冷、死寂、充满毁灭意味的力量,正牢牢盘踞在他的体内,不断侵蚀着他最后的生机。
是那种力量!是哥哥为了救她,主动引入体内的“终末”!
怎么办?怎么办?!
沈瑶心急如焚,几乎要再次崩溃。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慌乱与绝望中,她眉心的翠绿光印骤然亮起,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生机之力自主流转全身,瞬间抚平了她激荡的心绪。
同时,一种明悟浮上心头。
是源生之种!它赋予她的,不仅仅是生机,还有对“生”与“灭”这两种对立力量的更深层次感知与……调和的本能!
她看着哥哥左臂那黯淡的印记,又感知着他体内那狂暴的寂灭之力与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平衡意蕴,以及……那寂灭之力深处,似乎还夹杂着一缕极其微弱的、与她同源的……呼唤?
是丁!哥哥体内,定然残留着她之前为了救他而渡入的源初之光!虽然微弱,却被那初步的平衡意蕴保护着,未曾彻底湮灭!
有希望!
沈瑶猛地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她小心翼翼地将双手虚按在沈墨胸口,闭上双眼,全力催动眉心的源生之种。
温暖、纯净、蕴含着最本源生机的翠绿色光芒,如同潺潺溪流,从她掌心涌出,轻柔地注入沈墨残破的身体。
这生机之力,并未直接去对抗那盘踞的“终末”寂灭。那样做,只会引发更剧烈的冲突,加速沈墨的死亡。
它如同最灵巧的织工,绕开那些狂暴的毁灭能量,精准地找到那被压制、被保护的,属于沈墨自身的微弱平衡核心以及那一缕残存的源初之光。
然后,它以自身为桥梁,温和地滋养、壮大那缕源初之光,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微妙的平衡意蕴,帮助它更有效地梳理、安抚那些狂暴的寂灭之力。
毁灭与创造并非永恒的死敌,在那生与死的灰色地带,总有一缕微光,愿以自身为薪,点燃希望的灯盏。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费心力的过程。沈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刚刚融合源生之种,自身远未恢复到全盛状态,此刻的行为无异于透支。
但她咬紧牙关,没有丝毫动摇。她能感觉到,哥哥体内那冰冷的死寂,在源生之力与那微弱平衡的共同努力下,侵蚀的速度……减慢了!虽然并未被驱散,但确实停止了恶化!
这微小的变化,给了她无穷的信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盆地中寂静无声,只有沈瑶粗重的喘息和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全力救治沈墨的同时,盆地边缘的阴影里,那焦黑的木魈,不知何时再次悄然浮现。
它窟窿中的幽绿火焰跳动着,静静地“注视”着沈瑶的动作,注视着沈墨那虽然依旧濒死、却奇迹般稳住了一丝的生机。
它的气息依旧腐朽,但那份扭曲的疯狂似乎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回忆,又像是……一丝微不可查的欣慰?
它没有打扰,只是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隐藏在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沈瑶终于力竭,翠绿的光芒黯淡下去,她虚脱地瘫软在沈墨身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墨依旧昏迷,伤势沉重得可怕,距离恢复意识更是遥遥无期。但,他体内那致命的“终末”侵蚀,确实被暂时遏制住了!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生机,混合着那奇特的平衡意蕴,在他心脉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顽强的“安全区”,护住了他最后的生命火种。
他活下来了。以一种极其惨烈、近乎活死人的状态,活下来了。
沈瑶看着哥哥胸膛那极其微弱的起伏,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混杂着无尽心疼的浅笑。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了沈墨那布满裂痕、冰冷的手。
“哥……这次……换我守着你……”她低声呢喃,声音虚弱却坚定,“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盆地,最终落在了盆地边缘那深不见底的恐怖坑洞上,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她需要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需要更多的……能量或者药物,来彻底稳定哥哥的伤势,并想办法唤醒他。
而这一切,都需要力量。
她感受着眉心源生之种传来的、虽然微弱却在缓慢恢复的生机之力,又看了一眼身旁如同沉睡般的哥哥,以及……那隐藏在阴影中,不知是敌是友的木魈。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被保护者。
沈墨性命暂保却成活死人,沈瑶初掌力量誓要守护!木魈沉默观望意欲何为?这片沉眠药园是否还有未知的危险?苏醒的沈瑶,将如何带着昏迷的哥哥,在这绝境中寻找真正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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