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在身后。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和未知野花的混合气息,四周是各种奇异而危险的声响——不知名虫豸的嘶鸣、远处野兽的低吼,以及风吹过巨大叶片时发出的簌簌声。
苏星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在这里,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的大脑和双手。
急诊医生和野外生存爱好者的经验,此刻成了她最宝贵的财富。
“首先,需要安全的水源、庇护所和火。”
她低声自语,目光锐利地扫视环境。她折断一根坚韧的树枝,用随手捡到的锋利石片稍作修整,制成一柄简陋的石矛。这武器对付大型猛兽是笑话,但至少能带来一丝心理安慰,也能驱赶小型生物。
幸运眷顾了她。没走多远,她发现了一条清澈的溪流。在水边,她看到了熟悉的植株——薄荷、鱼腥草,甚至还有几株可以用来止血的三七!知识的重合让她心头一暖。
她用巨大的叶片折成容器,小心地储水。随后,她选中了一棵巨大的、有中空树洞的古树作为临时据点。她用树枝和宽大的叶片堵塞洞口,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屏障。
最关键的,是火。
没有打火石,更没有火柴。但她记得方法——钻木取火。
寻找合适的木材(干燥易燃的软木作为钻板,坚硬的硬木作为钻杆),制作弓钻……这个过程耗费了她巨大的体力和几乎整个下午的时间。手掌磨出了水泡,水泡又破皮流血,但她眼神专注,没有丝毫放弃。
终于,在夜幕彻底降临前,一缕细微的青烟升起,随即,橘红色的火苗“噗”地一声点燃了干燥的引火物!
成功了!
苏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的火种转移到准备好的火塘里。跳跃的火焰驱散了黑暗和寒意,也驱散了她心中一部分的不安。这簇文明之火,是她在这个野蛮世界立足的第一个象征。
有了火,她才能烧开水,消毒,烹饪食物,驱赶野兽。
她用削尖的树枝在溪边刺到了几条反应迟钝的鱼,又在附近找到了几种确认无毒的菌类和野果。晚餐是烤鱼和菌菇汤,虽然没有任何调味料,但对于饥肠辘辘的她来说,已是无上美味。
温暖的食物下肚,体力逐渐恢复。她坐在火堆边,就着火光,用找到的坚韧草茎和柔韧树皮,开始尝试编织一个背篓。她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来渐渐熟练,眼神在火光映照下,沉静如水。
然而,兽世的夜晚从不平静。
深夜,一声凄厉而充满威胁性的鹰唳划破长空,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似乎就落在不远处的丛林里。
苏星瞬间惊醒,握紧了身边的石矛,屏息凝神。
打斗声、树木折断的声音、还有……一种痛苦的、压抑的喘息声隐隐传来。
有强大的生物在附近受伤了。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熄灭火焰,隐藏起来,远离危险。但医生的本能,却让她对那痛苦的喘息声无法完全置之不理。
犹豫只在刹那。她深吸一口气,抓起燃烧的树枝作为火把,另一只手紧握石矛,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摸去。
拨开层层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片狼藉的林间空地上,树木折断,仿佛经历了一场小型风暴。而在空地中央,匍匐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只鹰。一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鹰。
它漆黑的羽毛凌乱不堪,沾染着暗沉的血迹。最触目惊心的是,它一边翅膀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而在它的背上、翅根处,深深嵌入了几支造型奇特的、闪烁着寒光的金属箭矢——这绝不是普通兽人会使用的武器!
此刻,这头天空的霸主因为重伤和失血,变得极其虚弱而危险。它锐利的蓝色眼眸半阖着,却依旧闪烁着不屈和暴戾的光芒,警惕地瞪着靠近的苏星,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鸣。
苏星的心脏狂跳。她认出了这种眼神,和在急诊室里看到的、受伤后极具攻击性的猛兽一模一样。
但她也看到了它伤口处不断渗出的鲜血,和那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庞大身躯。
她停下脚步,没有继续靠近,以免进一步刺激它。她缓缓放低了手中的“武器”石矛,将火把插在一旁的地上,然后摊开双手,展示自己并无恶意。
“你伤得很重,”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清晰,不带任何攻击性,“如果不处理伤口,你会死。”
巨鹰依旧警惕地盯着她,但那低鸣声稍微减弱了一些。
苏星知道,它或许听不懂语言,但能感知到语气和意图。
她慢慢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今天收集并初步处理过的三七和止血草,展示给它看。“我可以帮你,”她指了指它的伤口,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草药,“但你需要……允许我靠近。”
她在与一个野兽谈判。这行为看起来很傻,但她有一种直觉,这个世界的兽人,智慧远超她的想象。
巨鹰的蓝色眼眸死死锁住她,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时间在寂静中对峙。
许久,或许是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压倒了一切,或许是苏星眼中纯粹的、不带贪婪的冷静让它感到一丝不同,它眼中的暴戾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的疲惫。
它极其轻微地,垂下了一直高昂的头颅。
这是一个信号。
苏星不再犹豫。她立刻行动起来,如同回到了争分夺秒的急诊室。
她快速检查了它的伤势——翅膀骨折,多处箭伤,失血严重。最要紧的是先止血,然后取出异物。
她用锋利的石片,小心翼翼地割开箭矢周围的羽毛和皮肉。这个过程无疑极为痛苦,巨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但它竟然真的没有再攻击她。
苏星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用尽技巧,终于,将第一支最深、最危险的箭矢从它的翅根处拔了出来!暗红色的血液瞬间涌出,她立刻将捣碎的止血草药敷上去,用力按压。
火光跳跃,映照着一人一鹰奇特的身影。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兽世荒野,被部落流放的异端雌性,与身受重伤、来历不明的天空霸主,完成了他们第一次危险的,也是命运般的接触。
苏星不知道它是谁,也不知道那些金属箭矢代表着怎样的麻烦。
她只知道,今夜,她救下了一个生命。
而这个世界因为她这个“变数”的到来,已然掀起了无法预料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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