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授衔仪式,在部落中央的银狼广场举行。虽然没有大肆铺张,但部落中所有有头有脸的战士和长老尽数到场,气氛庄重而肃穆。
苏星换上了雷恩命人送来的、用银狼腹部最柔软皮毛制成的白色长袍,边缘绣着象征荣誉的暗金色狼头纹路。这身装束将她衬得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清冷与高贵。她黑发黑眸的独特样貌,在这满是银灰深褐毛色的狼族中,显得格外耀眼,也格外……孤立。
雷恩站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银发金眸,身姿挺拔,如同雪原上的孤峰,散发着无可争议的王者威严。他看着苏星一步步走来,金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将她纳入狼族的体系,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不仅能最大化利用她的价值,也能名正言顺地切断她与其他雄性(尤其是屋内那只鹰)的过多牵连。
凌霄没有被允许出席。他依旧被“建议”留在石屋内静养。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仿佛能听到广场上传来的喧嚣,能想象到苏星站在雷恩身边、接受狼族荣耀的场景。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冰蓝色的眼眸紧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一种名为无力的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雷恩发表了简短的讲话,赞扬了苏星为部落带来的“神赐之铁”,强调了她的智慧与贡献。然后,他拿起一枚由黑曜石和银色狼牙镶嵌而成的、象征荣誉长老身份的骨牌,准备亲手为苏星佩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古鲁长老等人面带激动,银爪等人神色复杂,但大多保持着沉默。这一刻,似乎是狼王意志的完美体现。
然而,就在雷恩的手即将触碰到苏星肩膀的瞬间——
“且慢。”
一个清越悦耳、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兽人的耳中,瞬间打破了庄重的氛围!
所有狼族瞬间警惕起来,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广场边缘,一棵巨大的古树阴影下,不知何时,倚靠着一个身影。
墨发紫瞳,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是狐族军师——墨衍!
他竟在狼族守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部落核心地带!
雷恩的动作顿住了,金褐色的眼眸瞬间锐利如刀,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意:“墨衍!你不请自来,是何用意?”
狼族战士们更是如临大敌,纷纷亮出利爪,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咆哮,将墨衍隐隐围住。
墨衍对周围的敌意恍若未闻,他优雅地直起身,缓步从阴影中走出,紫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扫过高台上的苏星和雷恩,最终落在苏星身上,笑意加深。
“如此盛事,我怎能不来恭贺?”他声音带着狐狸特有的狡黠,“只是,雷恩王,如此仓促地将一位能带来‘文明之火’的瑰宝,仅仅束缚在一个‘荣誉长老’的空名上,是否……太过吝啬和短视了?”
他话语轻柔,却字字诛心,直接点破了雷恩试图用虚名捆绑苏星的意图,更暗示狼族配不上苏星的才能!
“狐族诡辩,这里不欢迎你!”银爪厉声喝道,上前一步,杀气腾腾。
墨衍看都不看他一眼,依旧望着苏星,紫眸中流光溢彩:“苏星姑娘,我曾提出的交易,依然有效。我狐族能提供的,远非一个固守传统的部落所能比拟。知识、资源、乃至……通往你心中所求之物的线索,我们都可以深入探讨。何必急于将自己困于一隅呢?”
他竟然在狼族的地盘上,在授衔仪式上,公然再次招揽苏星!这是对狼族和雷恩赤裸裸的挑衅!
雷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金褐色的眼眸中酝酿着风暴。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更不允许这只狐狸在他面前蛊惑苏星!
“墨衍,你是想挑起狼族与狐族的战争吗?”雷恩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滔天的威压,向墨衍席卷而去。
墨衍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轻易化解了那无形的压力,笑容不变:“雷恩王言重了。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给予苏星姑娘……多一个选择的机会罢了。”
他转向苏星,微微躬身,行了一个优雅的狐族礼节:“当然,选择权,永远在您手中,苏星长老。”
他将“长老”二字,念出了一丝微妙的反讽。
全场死寂。所有狼族都愤怒地盯着墨衍,却又因他的实力和身份而投鼠忌器。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苏星站在高台上,感受着下方无数道或愤怒、或期待、或担忧的目光,感受着身边雷恩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怒意,也感受着墨衍那看似恭敬实则步步紧逼的算计。
她成了风暴的中心。
雷恩的强势绑定,墨衍的蛊惑招揽,以及石屋内那个因她而折翼、正备受煎熬的凌霄……
她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抬起了手。
她没有去接雷恩手中那枚象征荣誉与束缚的骨牌,而是面向台下所有狼族,以及不请自来的墨衍,清晰而平静地开口:
“铁的知识,属于所有渴望进步与强大的智慧生命,而非某一族独享之物。”
她先定下了基调,否定了墨衍试图将她与狼族完全绑定的说法,也暗示了她不会轻易将核心技术和盘托出给任何一方。
然后,她转向雷恩,微微颔首,语气不卑不亢:“感谢雷恩王和狼族的厚爱与信任。这份荣誉,我暂且收下。”
她用了“暂且”二字,留下了回旋的余地。她接过了那枚骨牌,却没有立刻佩戴,只是握在手中。
最后,她看向墨衍,黑眸沉静无波:“墨衍军师的提议,我听到了。合作的基础是诚意与平等,而非挑拨与算计。若狐族真有诚意,不妨拿出实际的东西来谈。”
她三言两语,既没有完全接受狼族的绑定,也没有拒绝狐族的招揽,反而将主动权抓回了自己手中!她表明了自己是知识的所有者,合作需要基于她的条件!
雷恩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苏星的回答滴水不漏,他无法在此时发作。墨衍则紫眸微眯,脸上的笑容更深,也更为莫测。
“当然,”墨衍从善如流,“诚意,我们自然会慢慢展现。那么,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他再次优雅地行了一礼,身形如同鬼魅般,在众多狼族战士的包围下,缓缓向后褪去,最终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来去自如,只为投下一颗搅乱局势的石子。
仪式被彻底打断,气氛变得诡异而沉闷。
苏星握着那枚微凉的骨牌,感受着它带来的便利与沉重。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仅仅是狼族的“荣誉长老”,更是一个被多方势力觊觎的、掌握着关键知识的“珍宝”。
平静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石屋中的凌霄,工坊里的铁器,离去的墨衍,还有那不知潜伏在何处的蛇影与狂狮……所有的线,都紧紧缠绕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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