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大宅的客房，布置得雅致清幽。
“家族……武神强敌……我又该何去何从？”
柳知絮独自坐在窗边，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嚣。
那是苏家下人在为明日的大婚忙碌。
她没挣扎，更没有哭闹。
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像寻常女子那样失态。
她的心已经彻底沉静下来，开始复盘。
“他是在救你。”
“真正的武神。”
“你，我，乃至整个江南世家，都不过是棋子。”
苏凌玉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
这些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诸多疑团：
望北城传回的消息，被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当成是夸大其词的战报。
挟持公主，斩杀皇室供奉，逼退三十万金狼大军……这怎么可能是一个病秧子能做到的？
所以，世家都默认，那“武神”二字，是女帝为了抬高李奕，给他脸上贴金的戏称。
可现在看来，所有人都错了。
错得离谱。
苏家宗师供奉的投诚，自家两大宗师的不堪一击，还有苏凌玉那脱胎换骨的自信……
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真相——
李奕，真的拥有“武神”级别的力量。
他不是疯子，他的所有狂悖行为，都是建立在绝对实力之上。
而自己的祖母，还在想着联合王家，动用太湖水匪，煽动乱民等世俗的手段去刺杀一尊武神？
柳知絮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与其做被牺牲的棋子，不如做执棋人身边的棋子。”
苏凌玉的话，再次浮现。
柳知絮缓缓闭上眼，她问自己。
“我愿意带着满腹经纶，胸中未曾施展的抱负赴死吗？”
没有犹豫，答案显而易见。
“不愿意！”
那么，就必须摒弃之前所有以李奕为敌的杂念。
可要她委身下嫁，从此在后宅方寸之地与人争风吃醋，她更不甘心。
她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证明给李奕看。
她柳知絮，比懂些商贾手段，却容易意气用事的苏凌玉；一根筋的沈挽月；还有表面柔弱，内心不甘寂寞的花时薇更有用。
神凰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
苏家后院，一棵老桂花树下。
李奕靠在一把摇椅里，闭目养神。
沈挽月坐在一旁，安静地运功调息。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柳知絮洗漱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紫色长裙款款而来。
她脸上已不见先前的羞愤苍白，恢复了惯有的从容镇定。
“侯爷。”她停在三步之外，微微屈膝行礼。
李奕眼皮都没抬一下。“想通了？”
“是。”柳知絮直起身，开门见山，“我想跟侯爷做个交易。”
“哦？”
李奕睁开眼，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一番，“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
“资格，是需要争取的。”
柳知絮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侯爷既然选择将我带出来，定然是妾身这微末本事，可以入您法眼。”
“想必不希望得到的，是一个只会点头的傀儡。”
“没错，本侯不喜事事操劳，你算少数几个可堪一用的。”
李奕来了点兴趣，“来，说说看你的筹码！”
“我知道侯爷对当初沈玉茹上门退婚一事耿耿于怀。”
柳知絮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筹码：“那件事，是我在背后一手策划的。”
“我许诺沈玉茹，事成之后不仅能得到沈姐姐的支持，我更会让她能接触到长公主。”
“再后来她随长公主北上，也算这次事件的延续。”
她坦然承认先前的算计阴谋，“我这么做，只是不想将自己的命运，交托给一个传闻中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当时各有立场，想必侯爷如此大气，不会太怪罪妾身。”
她以为，这份坦诚和心计，能让李奕对她高看一眼。
“柳小姐，你这可就看错了，本侯，睚眦必报，哈哈！”
然而，李奕被逗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沈玉茹，二十天前全招了。”
他慢悠悠地说道：“包括，怎么分析利弊，怎么借长公主的势来达成目的，有皇权护身，不怕我动手。”
“坦白说，你的计策算是比较高明的阳谋，可惜她又蠢又怕死，想用这样的人成事，等闲无法办到。”
李奕的语气很平淡，却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柳知絮脸上。
“沈玉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我，却没从她的回报中发现异样……”
这样想着，柳知絮脸上的从容，散去一些。
精心准备的“坦白”以示诚意，在对方眼里，不过是早已知晓的旧闻。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策略。
“看来侯爷手段，确非等闲。”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侯爷是否知道……”
“长公主朱璎，是当年神凰宫政变中，先帝唯一的幸存血脉。”
“身上，还有许多可以利用的性格弱点。”
“另外，你迎娶的花时薇，凑上来要主动帮我刺探你在北境的消息。”
“经过我的分析，她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女帝安插过来的眼线。”
柳知絮亮出底牌，一口气说出两个惊天秘闻。
这等涉及皇室秘辛的重要情报，足以让任何有野心的权臣动容。
她不信，李奕会无动于衷。
“就这些？”
李奕听完，挑眉反问，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这些……还不够？”
柳知絮愣住了。
“花时薇。”
李奕语气淡然地说道，“她到望北城的第一天晚上，就主动向我坦白身份和来意。”
“长公主嘛，许诺我‘帝夫’之位，助她登基之后，与我共享大周万里江山。”
李奕语气随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觉得没意思，就给拒了，她最后下跪求我指点生路。”
柳知絮只觉得脑子里，固有的认知要炸了。
“花时薇……那个看起来天真烂漫，实则心怀鬼胎的家伙，竟然第一天就选择坦白？”
“后面还一本正经的，传假消息回来迷惑我？”
而她引以为傲的底牌，费尽心机推演才掌握的绝密情报。
在这个男人眼里，竟然只是不值一提的旧闻？
“还有长公主……高高在上的皇室贵胄，竟然会向他下跪，甚至许诺共享天下？”
李奕看着她煞白的脸，脸上的笑意更浓。
“无论是苏凌玉，还是花时薇，她们都比你更早看清自己该走的路。”
“你自以为是的聪明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毫无意义。”
柳知絮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神涣散。
她保持多年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她以为自己是执棋者，俯瞰着李奕，沈挽月。
还有苏凌玉、花时薇这些棋子们的挣扎。
到头来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后知后觉的棋子。
“原来……是这样……”
柳知絮喃喃自语，俏脸上血色褪尽。
“没其他事就回去吧，别再来打扰你沈姐姐练功。”
李奕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重新闭上眼，靠回躺椅。
“明天，是以新娘的身份，参加婚礼。”
“还是打算作为观礼的柳家大小姐，婚礼结束后回去。”
“你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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