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风波虽暂时平息，但鬼手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那“失去挚爱之痛”的威胁言犹在耳。忘尘居小筑内，气氛比雪后的山谷更显凝重。
祁玄戈站在窗前，目光穿透院墙，投向远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林。
他的侧脸线条绷得极紧，下颌线如同刀削斧刻，周身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蓄势待发的战意。
胸腹间的旧伤似乎也被这股紧绷的情绪牵动，带来隐隐的闷痛，但他恍若未觉。
“不能等了。”祁玄戈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鬼手在暗处搅风搅雨，北狄虎视眈眈，雁回关守军……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他指的是陈校尉手下那些兵，守城尚可，但若要应对鬼手那些诡谲手段和可能潜入的北狄精锐，就显得力有未逮。
林逐欢坐在书案后，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小巧的令牌——那是他联系江湖势力的信物。闻言，他抬起头，桃花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你想动用自己的旧部？”
“嗯。”祁玄戈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隼，“秦武虽不在，但雁回关附近，还有不少因伤或年纪退下来的老兄弟。他们熟悉地形，身手仍在，最重要的是……绝对忠诚可靠。”
这是他在边关征战多年积累下的最宝贵的财富，是隐于市井的猛虎。
“练兵？”林逐欢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动静不能太大，否则会惊动鬼手和关外的眼睛。”
“就以‘护商’为名。”祁玄戈显然早已想好，“雁回关粮荒刚过，人心不稳，常有流民滋扰商队的传言。我让几个信得过的旧部牵头，联络那些退下来的老兵，成立一个‘护商队’。明面上，是受几家大商户雇佣，保护商队往来关内外。暗地里则……”
他眼中寒光一闪，“每日清晨，分批进入北面那片人迹罕至的‘鹰嘴峪’，进行操练！恢复战阵，磨砺刀锋！”
他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指向“鹰嘴峪”的位置。
那是一片三面环山的隐秘谷地，入口狭窄，易守难攻，且距离小筑不算太远。“那里积雪深厚，人迹罕至，是绝佳的练兵场。”
林逐欢看着地图上那个被祁玄戈指尖点住的小点，点了点头：“可行。人选务必精挑细选，宁缺毋滥。操练时间定在清晨，天光未亮时进出，避开耳目。”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让陈校尉那边也暗中配合，对‘护商队’的成立和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给予一些便利。毕竟，维护商路通畅，也是他的职责。”
祁玄戈颔首，对林逐欢的补充深以为然。陈校尉经过粮仓一事，对他们已是信服有加。
“你这边呢？”祁玄戈的目光转向林逐欢，带着询问。他知道林逐欢绝不会闲着。
林逐欢放下令牌，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如同盯上猎物的狐狸：“鬼手不是让那些‘南来商人’在关外活动，还藏了兵器吗？光盯着他们落脚点还不够，得想办法摸摸他们的底细，看看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惊喜’。”
“你想混进去？”祁玄戈眉头立刻锁紧，语气带着强烈的不赞同和警惕，“太危险！”
“当然不是我亲自去。”林逐欢摆摆手，“我有更好的人选。”他拍了拍手。
门外应声走进来两个人。一个身材矮小精悍，眼神灵活，像个不起眼的市井小民；另一个则面容憨厚，带着点木讷，像个逃荒的流民。两人都是林逐欢从江南带来的心腹，擅长伪装和刺探。
“阿七，石头。”林逐欢介绍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流落到雁回关、饥寒交迫的流民了。目标，混进‘南来商人’落脚的‘云来客栈’，找机会打杂，重点是——”
他眼神锐利起来，“探查他们仓库里的货物！尤其是那些沉重、看守严密的箱子！看看里面除了丝绸，到底还有什么！”
“是！世子！”阿七和石头齐声应道，眼神沉稳。
“记住！”林逐欢声音转冷，“只探查，不接触！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撤离！安全第一！若被察觉……”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却示意是“自行了断，不可被俘”。
“属下明白！”两人神色凛然。
祁玄戈看着林逐欢有条不紊地布置，心中稍安，但依旧叮嘱道：“让他们带上信号烟火，若有变故，立刻示警。我会安排人在客栈外围接应。”
“好。”林逐欢点头，对阿七和石头挥挥手，“去准备吧，小心行事。”
两人领命退下。
屋内再次剩下两人。祁玄戈看着林逐欢，沉声道：“练兵和探查，双管齐下。但切记，鬼手狡诈，在没有绝对把握前，我们……暂不暴露身份。”
这是他们之前就达成的共识，在暗处积蓄力量，摸清敌情。
林逐欢走到他身边，拿起桌上祁玄戈惯用的那柄短刀，指尖拂过冰冷的刀鞘，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眼神却无比认真：
“放心吧，我的大将军。咱们现在啊，就是一个想发财的‘富商’，带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幕僚，安安分分在关外‘养伤’。至于其他的……都是‘护商队’和‘流民’自己搞出来的动静，与我们何干？”
祁玄戈看着他眼中闪烁的狡黠光芒，紧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丝。他拿回短刀，别回腰间，仿佛那冰冷的武器能带给他掌控局面的力量。
“嗯。”他低应一声，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被白雪覆盖的山林，那里，即将成为他重新磨砺爪牙的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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