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居小筑的地窖，阴冷而干燥，弥漫着陈年谷物和泥土的气息。
墙壁上插着几支松明火把，跳动的火焰将人影拉长，投在粗糙的石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那名被林逐欢用迷针放倒的北狄细作，被牢牢捆在一张结实的木椅上，冷水泼面后，悠悠转醒。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待看清周围环境和眼前的人时，眼中瞬间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身体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怒吼。
然而牛筋绳捆得极紧，堵嘴的布团更是让他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林逐欢坐在他对面的一张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翘着腿，手里把玩着那枚从细作身上搜出的、刻着狼头的黑色腰牌。
祁玄戈则如同一尊沉默的杀神，抱着手臂靠在地窖入口的石壁上，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锋，牢牢锁定着挣扎的细作。
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那久经沙场、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无形煞气，已让地窖的温度骤降。
“细作营，小王子直属。”林逐欢抛了抛手中的腰牌，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在北狄细作听来却如同恶魔的低语，“看来你在北狄也算个人物？怎么称呼？”
细作怒目圆睁，死死瞪着林逐欢，喉咙里嗬嗬作响，充满了怨毒和不屑。
林逐欢也不恼，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拔开塞子。
一股极其清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甜香弥漫开来。
他走到细作面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别激动，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小问题。你配合，大家都好。你不配合……”
他晃了晃手中的瓷瓶，笑容加深，却无端让人心底发寒：“……我这‘醉春风’虽然名字好听，但滋味可不太好受。它会让你觉得……嗯，像有千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啃噬，又像被架在文火上慢慢烘烤，偏偏神智清醒无比，想昏过去都难。要不要试试？”
细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凶悍之气未减，依旧拼命挣扎。
林逐欢叹了口气，似乎颇为遗憾：“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不再废话，手指快如闪电，捏住细作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将瓷瓶里一滴近乎无色的液体精准地弹入其口中！
随即又迅速将堵嘴布塞了回去。
细作猝不及防，那滴液体入口即化，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滑入喉咙。
起初并无异样，他甚至想用眼神表达轻蔑。
但仅仅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的脸色开始变了！
先是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接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仿佛置身于冰窖。
然后，颤抖加剧，肌肉开始不自然地痉挛、抽搐！
他双眼圆瞪，眼球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痛苦的、被堵住的嘶鸣，额角青筋暴跳，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下来，瞬间浸透了内衫。
那眼神中的凶悍被巨大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彻底取代！
他想蜷缩，却被绳索死死固定；想嘶吼，却被布团堵住。
只能像一条离水的鱼，在椅子上剧烈地弹动、扭曲，承受着那仿佛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的、无穷无尽的折磨！
林逐欢冷眼旁观，神色平静无波。祁玄戈依旧靠在墙边，眼神冰冷，仿佛眼前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这非人的折磨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细作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眼神涣散，只剩下生理性的抽搐和濒死般的喘息。
汗水浸透的头发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林逐欢这才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取下了他嘴里的布团。
细作如同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涣散而呆滞，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林逐欢的声音如同天籁，又如同恶魔的诱惑。
细作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在林逐欢脸上，充满了刻骨的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拼命点头。
“很好。”林逐欢满意地点点头，“第一个问题：你们潜入雁回关，有多少人？首领是谁？藏匿何处？”
细作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破碎，断断续续：“十……十二个……小……小队……分散……客栈……民宅，首领……图鲁在……在城西……‘福顺’骡马店后院……”
祁玄戈眼神一厉，对守在门口的心腹低声道：“记下！通知陈校尉，按名单地点，秘密抓捕！一个不漏！”
心腹领命，迅速离去。
“第二个问题，”林逐欢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们和鬼手苏文瑾，是如何联络的？他交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提到“鬼手”，细作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取代：“鬼……鬼手……俺不……不知道，只……只和小王子……单线，任务……是……是……”他似乎想抵抗，但体内残余的药力带来的痛苦记忆让他瞬间崩溃。
“是……是盯紧威远郡王府……的动向……尤其……是那个……林世子……找机会……除掉他！”
祁玄戈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寒，地窖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林逐欢眼神也冷冽起来，追问道：“除掉我？然后呢？”
“然后……然后……”细作的神智在药力作用下变得极其混乱，但吐真药的效果让他无法说谎，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惊天的秘密，“等……等威远郡王……因他……心神大乱露出破绽……我们配合鬼手大人里应外合……夺下雁回关……再……再以雁回关为为根基联络关内……旧部，逼新帝退位……扶端亲王……登基……”
“好大的狗胆！”祁玄戈猛地站直身体，一声怒喝如同惊雷在地窖中炸响！
墙壁上的火把都为之摇曳！他眼中杀意滔天，几乎要立刻上前将眼前这细作撕碎！
林逐欢及时抬手按住了他暴怒的肩膀，眼神却同样冰冷如霜。
鬼手和北狄小王子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颠覆朝纲，改天换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鬼手手里，有什么‘能让林世子乖乖听话’的东西？是什么？在哪里？”
细作被祁玄戈的怒喝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神更加涣散，他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道：“是……是毒……一种叫‘牵机引’……很……很厉害的毒，鬼手大人……说林世子小时候中过类似的对这毒抵抗……弱，中……中了……就能用笛声控制……生……生不如死……”
“牵机引？”林逐欢瞳孔骤然收缩！
他五岁时的确中过一种极其阴损的混合奇毒，虽被救活，却留下了心悸的病根。
鬼手竟连这个都知道？还专门准备了针对性的毒药？
“毒……毒在哪？”林逐欢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细作茫然地摇头，痛苦地喘息：“不……不知道……鬼手大人只说……早就藏在林世子最常去的地方……等……等时机到……”
最常去的地方？林逐欢心头猛地一沉！小筑的书房？暖房？还是……
他猛地看向祁玄戈。祁玄戈眼中同样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和一种前所未有的、针对于林逐欢安危的巨大恐惧！
“带下去！严加看管！”祁玄戈的声音嘶哑，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他一把抓住林逐欢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融入骨血，“走！回房！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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