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镜中的幻影,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陈星习惯了多年的麻木。
他没有将这件事报告给城卫系统,也没有再向任何同僚提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一个一切以数据和可重复验证为准则的社会里,主观的、无法复现的“幻觉”毫无价值,只会给他贴上“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标签。
他将那股寒意强行压下,转化为更冷静的观察和更缜密的思考。他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毫无变化,依旧精准、高效,是理性精神的化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架设起一台高精度的探测仪,正在扫描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像素。
几天后,在实验室。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沉浸入公式的海洋,而是拿起那支带有细痕的电子笔,在指间缓慢地转动。阳光透过窗户,在笔杆的划痕上折射出微弱的光晕。他做了一件看似毫无意义的事——他将笔倒过来,用光滑的、从未使用的笔帽末端,在实验记录板的空白处,轻轻划了一道。
年轻的助手抬头好奇地看了一眼,但没有多问。
陈星面色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工作,这是一个测试。测试这个环境的“反馈机制”,是否僵化到只识别他“应该”有的行为模式。他在试探这个世界的“脚本”边界。
一周后,清晨,第二个十字路口。
晨光熹微,王婆婆的餐车准时出现在老位置。陈星稳步走近,在她抬起头,脸上那复制粘贴般的笑容即将绽放、那句“陈博士,早啊”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抢先一步,用一种清晰但平缓的、与往日仅点头示意不同的语速,开口说道:
“今天天气转凉了,您多注意身体。”
话语的内容带着关怀,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探测器,紧紧锁定着王婆婆的面部。
那张和蔼的脸庞,笑容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眼神甚至没有因为这句超出常规的话而产生一丝一毫的聚焦调整,用完全相同的、甚至带着一丝欢快空洞的语调回应:
“陈博士,早啊。”
她接收到了声音信号,却只输出了固定的应答程序。一股比雨夜更深的凉意,悄无声息地渗透进陈星的骨髓。她不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拥有完美仿生外表的应答机。
真正的突破,发生在一个静谧的午后。
他再次站在书房那张书桌前,午后温暖的阳光将木纹照得清晰可见。他的手指精准地找到并抚过那道熟悉的毛刺。但这一次,他的动作没有停留。
他转身,从笔筒里取出一根用于精密调节的细钢针。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手稳定得像手术台上的机械臂。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针尖沿着那道天然毛刺的末端,向前方光滑的桌面区域,轻轻划了一道长度约一毫米、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崭新刻痕。
一个主动的、微小的、带着明确目的的“变量”。
一个违背了“正常损耗”规律的、人为的破坏。
做完这一切,他将钢针放回原处,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下,开始阅读当日的科研简报,心脏却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撞击着。
第二天早晨,他提前十分钟结束了晨间洗漱,第一时间来到书房。
窗外,启明城正在苏醒,但他的世界仿佛还凝固在昨夜。他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再次精准地抚上那道毛刺,以及它前方那片昨天还绝对光滑的区域。
触感……延伸了。
那道被他用针尖人为制造出来的、仅仅一毫米的新划痕,依然清晰地存在那里。没有消失,没有恢复,没有像数据被刷新一样回到“出厂设置”。
这个世界,记录并保留了他的“变量”。
陈星缓缓直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座在晨曦中逐渐变得清晰、秩序井然的城市。阳光洒在统一的建筑立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空中巴士沿着无形的轨道安静滑行;街道上,行人如同时钟的指针,规律地移动着。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完美,那么充满希望。
但他的内心,却比那个雨夜,比面对王婆婆时,更加冰冷,也更加确定。
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独地、被动地感知着异常。
他已经伸出手,在那面看似光滑无瑕的镜子上,留下了一道无法被系统规则解释的、属于他个人意志的——划痕。
实验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并准备更多的“变量”。
等待这面镜子,或者说,镜子背后那个维持着这一切的什么东西,对此作出它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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