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孤儿院窗外那浑汤一样的河水,淌得又慢又脏。
我对这个时代的适应过程,基本等于一场强制性的、还得自备干粮的荒野求生。
我把自个儿塞进“早熟孤儿”的人设里,在学校、图书馆和那间挤得能孵蛋的卧室之间来回倒腾。
笔下编的故事越来越像模像样,换来的稿费被我藏得比老鼠洞还严实——那是我未来的跑路基金,或者说,是张不知道去哪兑换的“地狱单程票”。
伦敦这破雾霾算是跟我杠上了,简直是我内心阴影的物质化身。
汤姆这小子五岁了,像石头上蹦出来的苔藓,闷不吭声但生命力顽强。
他看我的眼神,除了那种“你是我唯一指望”的依赖,开始掺进点别的东西——一种试探,像在掂量自己在我这心里头到底占几斤几两。
我对他的“观察研究”不敢松懈,谨慎得跟拆弹似的。
每回他无意识把勺子掰弯,或者让远处的书本自个儿哆嗦,我都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一笔:能量输出不稳定,情绪似乎是开关。数据不足,样本太诡异,这课题真他妈难做。
那个下午闷热得像个蒸笼,我们溜达到了后院那片真正的垃圾场。
这儿比我那块象征性的“试验田”还荒凉,碎砖烂瓦跟荆棘纠缠不清,空气里都是土腥子和腐烂味儿。
我职业病犯了,蹲下捻了把土,干得掉渣,板结得像块砖。
得,跟前世那黄土高坡的盐碱地有得一拼,起码那儿还能长点耐操的玩意。
“哥哥,在看什么?”汤姆在我身后出声。
“土壤。”
我脱口而出就是中文,随即卡壳,赶紧切回英语,“……没啥,这地方,神仙来了也种不出个屁。”
他没再追问,就安静待着。
过了一会儿,一阵细微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窸窣”声,从一堆破砖头后面传过来。
我汗毛一竖,猛地抬头。
下一秒,我的呼吸都快停了。
一条蛇。
不是那种菜花蛇。
这东西个头不小,鳞片是暗沉沉的颜色,在昏光下泛着旧金属似的冷光,三角脑袋昂着,信子吐得飞快,一看就不是善茬。
它正朝我们这边滑过来!
危!一级警报!
我全身肌肉绷紧,本能就要扑过去把汤姆扯回来。
“别动!”
我吼了一嗓子,声音都吓变调了。
可汤姆的反应,再次刷新了我的认知上限。
他没动,连一丁点害怕的影子都没有。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那蛇,然后,嘴唇轻轻一动,一种低沉、嘶哑、绝对不是人话的音节,从他喉咙里钻了出来。
“嘶……嘶嘶……”
那声音带着股古老的、冰碴子味的调调,像诅咒,又像唱丧。
时间好像凝固了。
更让我灵魂出窍的是,那条充满攻击性的蛇,停了。
它昂起的脑袋偏向汤姆,信子吞吐的节奏变了,也“嘶嘶”地回应着,威胁的意味居然淡了下去。
“……嘶……”
我僵在原地,像被冻进了冰坨子。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科学理论,什么认知体系,在这跨物种聊天的诡异场景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控制物体还能用念力瞎掰扯一下,但这……这是语言!
是实时通讯!
是神话志怪里才有的通灵 !
他能跟蛇唠嗑?!
这他妈是碳基生物能有的技能?
这认知像一把冰凿子,哐哐给我脑子里的科学大厦来了个强拆。
我试图研究、利用的,压根不是个简单超能力者,是个……怪物?
还是什么更古老、更不可名状的玩意儿?
汤姆好像完全沉浸在这场“人蛇访谈”里,偶尔还点点头,苍白的小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找到组织的慰藉?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用正常的英语对我说,语气平静得让人发毛:
“哥哥,它叫纳吉尼。它受伤了,很虚弱。没地方去。”
纳吉尼……
我看着那条盘起来、好像收了所有敌意的蛇,胃里一阵翻腾。
恐惧,荒谬,还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搅和在一起。
“你……一直都能这样?”
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磨木头。
汤姆点头,黑眼睛里波澜不惊:“嗯,它们比人简单,不撒谎。”
一直都可以。
所以,这诡异能力是他天生自带的出厂设置。
这把“钥匙”,不仅带着不可控的能量,还连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冰冷危险的黑暗世界。
他看着我的眼睛,那里面第一次那么清楚地映出我的震惊和……一丝没藏住的恐惧。
他精准捕捉到了。
“哥哥……你害怕吗?”
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脆弱和试探。
我心脏猛地一抽。
害怕?
我他妈快吓尿了好吗!
但我能说吗?
我能在这祖宗面前露怯,让他对我关上那本就没完全打开的心门吗?
不能!
我强行把喉咙眼的不适压下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别抖:“不。我只是……需要点时间适应。”
他仔细盯着我的脸,像在鉴定假钞。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信了,那点脆弱消失了,换成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把我吞掉的依赖。
“纳吉尼能留下吗?”
他问,带着种豁出去的恳求,“它不伤害人,我保证。”
我看着他那张还稚嫩、但已初现棱角的脸,看着那双能吸走所有光线的黑眼睛。
留下一条危险的、能跟他秘密通话的蛇?
这等于在身边埋了颗生物炸弹。
但是,拒绝他?
在他刚向我展示了最核心、最黑暗的秘密之后?
我闭上眼,脑子里闪过实验室那些得小心伺候的腐蚀性试剂。
危险,但用对了地方,也是关键工具。
我安慰自己。
“……行。”
我听到自己说,声音有点飘,“但它得藏好,绝不能让人发现。尤其是……绝不能让人知道你能跟它说话,明白吗?”
他用力点头,眼睛里迸出的光,亮得有点刺眼。
“这是我们之间,最、重、要的秘密。”我盯着他,一字一顿。
他郑重地、像宣誓一样重复:“最重要的秘密。”
于是,纳吉尼留下了。
汤姆不知从哪儿搞来个破木箱,把它藏在后院最荒、草最深的旮旯。
他偷偷省下自己那点可怜的口粮喂它。
有时候,我会看见他用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跟纳吉尼唠嗑,那蛇温顺地缠在他苍白的手腕上,画面和谐得诡异。
每到这时,我总忍不住移开视线,胃里抽抽。
不是怕蛇,是受不了那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亲密。
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试图借用的力量,本质是多么陌生和危险。
夜深人静,我躺在硬板床上,听着旁边汤姆平稳的呼吸,死活睡不着。
纳吉尼的出现,像面冰镜子,照出了我处境的荒诞和岌岌可危。
我不仅仅是在引导一个孩子。
我是在跟一个身怀古老诅咒、心里藏着黑暗深渊的非主流幼崽同行。
我利用他的孤独,窥探他的秘密,只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回到那片我魂牵梦绕、此刻正饱受煎熬的土地。
中国。
我真正的故土,我母亲将要出生的地方。
想到那片土地正在和将要承受的苦难,我的心就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我必须做点什么。
无论如何,必须回去。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有一线可能,我也得抓住。
我侧过头,看着汤姆在月光下安静的睡颜,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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