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研究院进入“堡垒状态”的第三天。
早晨七点，王浩打着哈晃悠进食堂，眼睛半睁半闭地摸到打饭窗口：“阿姨，来俩肉包，一碗豆浆……啊对，再加根油条……”
“小浩子，今儿起得够早啊。”食堂张阿姨笑眯眯地给他夹包子。
他端着盘子刚转身，就看见陈光已经坐在角落的桌子上。
面前摆着一碗白粥和几碟小菜，正一边吃一边盯着平板上的数据流。
“哟，光仔，这么早就在工作？”王浩凑过去坐下，“‘烛龙’不用睡觉的？”
“它不用，但我需要给它设置新的监控参数。”陈光头也不抬。
“‘静默之墙’昨晚凌晨三点正式上线，目前已经拦截了十七次渗透尝试，其中九次来自境外Ip。”
王浩咬了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才十七次？这帮人不行啊，当年我玩黑客的时候——”
“你玩的是盗游戏账号。”陈光平静地打断他，“而且三次就被封了Ip。”
“那叫战略性撤退！”王浩瞪眼，“再说了，我那叫测试网络安全漏洞，为后来者铺路！”
两人正斗嘴，李阳端着餐盘走过来，眼睛底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但精神头很足。
“李哥，你这是……通宵了？”王浩上下打量他。
“差不多。”李阳坐下，喝了口豆浆。
“昨晚跟陈光一起调试‘昆虫军团’的新机体，搞到凌晨四点。”
“不过效果不错，‘猎蜂’的滞空时间提升到四十五分钟了。”
“‘猎蜂’？”王浩眨眨眼，“就是你们搞的那个机器蜻蜓？能飞那么久？”
“新设计的仿生翼结构和能源管理算法。”陈光接话。
“‘烛龙’优化了扑翼频率与气流的关系模型，能耗降低百分之二十二。”
王浩竖起大拇指：“牛逼。那等会儿演示会，我能亲手玩玩不？”
“不能。”李阳和陈光异口同声。
“小气……”
上午九点，龙吟指挥中心地下三层的多功能演示厅。
这里平时用于内部技术交流和军方观摩，今天却坐满了研究院的核心成员。
封言站在前方的主控台旁，赵工、赵开源、李魁等人坐在前排，后面则是各研究组的骨干。
大厅中央是一个直径十五米的圆形演示区，地面和周围墙壁覆盖着特殊涂层，可以投影全息影像，也能进行实机演示。
“人都到齐了。”封言环视一圈，“废话不多说，直接开始。陈光，你先来。”
陈光走到主控台前，推了推眼镜。
他面前的操控界面简洁得近乎朴素，只有几个旋钮和一块触摸屏——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连接着“烛龙”的核心。
“过去七十二小时，‘烛龙’主动防御网络完成了第一次大规模升级。”陈光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大厅。
“现在演示三个主要功能模块。”
他手指轻点，演示区中央升起一个龙吟研究院的精细三维模型，建筑、道路、管线乃至植被都清晰可见。
“模块一：‘静默之墙’。”
随着他的话音，模型周围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几乎透明的蓝色光晕，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研究院笼罩其中。
“这不是实体护盾。”陈光解释，“而是一个全频段电磁态势感知与主动干扰场。”
“它持续监控从长波无线电到毫米波雷达的所有电磁频段，一旦检测到未经授权的主动探测信号——”
他示意了一下。
模型外围突然亮起几个红点，模拟外部侦察设备发出的信号。
下一秒，那些红点周围出现了反向追踪的蓝色射线，精准地“钉”在了信号源上。
同时，红点本身开始闪烁，变得不稳定，最终熄灭。
“——系统会进行三重反制。”陈光继续说。
“第一，反向定位信号源；第二，注入高强度噪声干扰，遮蔽对方接收；第三，模拟虚假信号反馈，误导对方判断。”
赵开源点点头：“相当于给基地套了个‘电磁隐身衣’，还能反手给偷窥者一巴掌。”
“差不多。”陈光难得地笑了笑，“而且‘静默之墙’的监控是双向的。它不仅防外，也监内。”
模型上，几个代表内部设备的绿点开始移动。
其中一个绿点突然偏离了日常行动轨迹，进入了一个限制区域。
“检测到异常行为。”陈光的语气依旧平静。
“系统会标记该设备，并分析其行为模式。如果是误入，会发出警告；如果是恶意渗透——”
绿点周围突然出现红色光圈，同时，附近几个摄像头和传感器的图标亮起，全部转向那个绿点。
“——它会调用最近的监控资源，进行实时跟踪和记录。”
王浩吹了声口哨：“好家伙，这可比查岗的班主任厉害多了。”
“模块二：‘行为预言’。”陈光切换界面。
演示区中的模型缩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复杂的数据网络图。
无数线条连接着代表人员、设备、物资的节点，数据流如同血液般在其中流动。
“这是基于研究院过去六个月所有合法活动数据构建的正常行为模型。”陈光说。
“包括人员动线、物资流转、网络访问、设备使用等三千七百个维度。”
他放大其中一个区域，几个节点被高亮标注。
“系统会持续比对实时数据与模型。”
“当某个节点出现显着偏差时——比如，某位研究员在非工作时间访问了平时从不接触的敏感数据库；”
“或者，某批材料在流程外发生了异常流转——‘烛龙’会进行预警，并给出偏差度评分。”
屏幕上跳出一个列表，上面有十几个预警条目，每个后面跟着一个百分比数字。
“评分超过百分之七十，系统会自动通知安保部门；”
“超过百分之九十，会启动临时限制措施，比如暂时冻结账号权限，或锁定相关区域门禁。”
李魁忍不住问：“那万一有人就是突然想加班学点新知识呢？”
“系统会综合判断。”陈光调出一个案例。
“比如这个人之前有过类似的学习行为记录，或者他申请的访问理由与近期工作内容相关。”
“ ‘烛龙’不是机械的规则执行者，它有学习能力，会不断优化自己的判断模型。”
赵工摸着下巴：“也就是说，它越用越聪明？”
“理论上是的。”
“模块三：‘数字迷宫’。”陈光进行最后一项演示。
模型再次变化，这次出现的是一个虚拟的数据中心架构。
其中几个数据库被标记为“核心敏感数据”。
“对于最重要的数据，我们不再单纯依赖防火墙和加密。”陈光说。
“我们在真实数据周围，布置了多层虚拟副本和访问陷阱。”
他模拟了一个外部渗透尝试。
一个红色箭头突破外围防御，进入数据中心，然后……迷路了。
箭头在一个又一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数据库之间打转，每次它选择了一个目标，那个目标就会在接触瞬间“融化”。
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同时系统日志里会留下一个明显的警告标记。
“这些虚拟副本看起来和真的一模一样，甚至会有看似合理的访问记录和更新日志。”陈光说。
“但一旦有人试图提取或篡改它们，就会触发警报。更关键的是——”
红色箭头终于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正确的数据库，开始下载数据。
“——它会得到一份精心伪造的‘核心资料’。”陈光嘴角微扬。
“这份资料里，百分之九十的内容是真实的、但已经过时的技术数据；”
“百分之五是无害但看起来很厉害的误导信息；还有百分之五，是加了特殊标记的‘追踪饵料’。”
“追踪饵料？”封言问。
“比如，在材料配方里加入一种实验室特有的、在正常环境下极其稳定的同位素示踪剂。”
“一旦这份资料被带出研究院，接触到特定环境，示踪剂就会开始缓慢衰变，释放出独特的辐射信号。”陈光看向赵工。”
“这个点子，是赵老提供的。”
赵工点点头：“钓鱼嘛，总得在鱼饵里藏个钩子。”
三项演示结束，大厅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既震撼又安心的表情——有这样的防御系统，研究院的安全级别确实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好了，电子防御说完了。”封言拍拍手，“接下来，看看物理防御。李阳，到你了。”
李阳早就等在一旁，闻言立刻走上前，眼睛发亮：“各位，接下来展示的是‘昆虫军团’第一代实战单位！”
演示区地面打开几个隐藏舱口，十几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机械体被升降平台送了上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六台通体漆黑、八足着地的“潜伏者”机械蜘蛛。
它们体长不过半米，但腿部关节灵活，身体低矮，表面覆盖着哑光涂层，在演示区的灯光下几乎不反光。
“这是‘潜伏者’。”李阳走到一台旁边，轻轻拍了拍它的背甲。
“静音电机驱动，最高移动速度每小时十五公里，可以负重二十公斤。重点是它的伪装能力——”
他按下一个遥控按钮。
机械蜘蛛表面的涂层开始缓慢变化颜色和纹理。
几秒钟后，竟然与演示区的地面几乎融为一体，只有近距离仔细看才能发现轮廓。
“主动光学伪装，配合热信号遮蔽涂层。”李阳介绍。
“它可以在大多数环境下实现视觉隐身，用于固定点监视或潜入侦察。”
接着，他又指向旁边四台体型更小、带有透明翅翼的“猎蜂”机械蜻蜓。
“这是空中单位。四旋翼与仿生扑翼混合动力，兼顾悬停稳定性和高速机动。”
“滞空时间四十五分钟，最大飞行高度三百米，内置高清摄像头和红外传感器。”
陈光补充道：“我们为‘猎蜂’开发了专用武器模块——‘蜂刺’微型激光致盲器。”
一台“猎蜂”的腹部下方打开一个小舱口，露出一个铅笔粗细的发射器。
“低功率脉冲激光，作用距离三十米，可以在不造成永久伤害的前提下，瞬间致盲人眼或光学传感器的感光元件。”陈光调出一段测试视频。
“非致命性，但极其有效。”
视频中，一台“猎蜂”在测试场上空掠过，地面一个摄像头的画面突然变成一片雪花。
王浩搓着手：“这个好这个好！以后谁偷拍我，我就放蜜蜂去滋他镜头！”
“还有这个。”李阳又展示了几个更小的单位。
只有拳头大小的机械甲虫，能爬墙、能钻缝，携带微型震动传感器和声波探测器；
以及一种可以贴在墙壁或天花板上的“壁虎”式爬行机器人，搭载针孔摄像头。
“这些‘昆虫’不是独立作战的。”陈光回到主控台。
“它们全部由‘烛龙’统一调度。‘烛龙’根据全局态势，分配侦察区域，指挥它们布防、追踪、预警。”
他启动了一个模拟演示。
全息投影中，一个模拟的“入侵者”红点试图潜入研究院。
刚越过围墙，“静默之墙”就检测到异常移动信号，立刻调动附近的三台“潜伏者”和两只“猎蜂”前往查看。
机械蜘蛛从阴影中无声接近，确认目标；
“猎蜂”在空中盘旋，提供俯瞰视角。
当“入侵者”进入一条通风管道时，一只机械甲虫早已等在拐角处，将实时画面传回。
最后，当“入侵者”自以为安全地爬到一个检修平台时，头顶通风口突然打开，一张微型电击网从天而降……
整个过程中，“烛龙”的调度流畅得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每一个指令都恰到好处，每一种“昆虫”都发挥了最大作用。
演示结束，大厅里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太牛了！”一个年轻研究员激动地说，“这简直是把科幻电影搬进现实！”
“这下咱们研究院真成铁桶了。”另一个研究员感叹，“电子有‘烛龙’，物理有‘昆虫’，谁还敢来捣乱？”
封言看着演示区里那些静静待命的机械单位，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但他注意到，赵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
“赵老，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封言问。
赵工站起身，慢慢走到一台“潜伏者”旁边，蹲下身仔细查看了它的关节部位，又用手指摸了摸外壳涂层。
“这些‘虫子’的机体设计很精巧，AI调度也很厉害。”赵工缓缓开口，“但是……材料有问题。”
李阳一愣：“材料？我们用的是最新的工程塑料和轻质合金，强度重量比都经过优化——”
“不是强度问题。”赵工摇头，“是环境适应性和可靠性问题。”
他指着机械蜘蛛的关节密封圈：“这个密封材料，在实验室环境下没问题。”
“但如果在极端温度、高湿度或者有腐蚀性气体的真实环境中长时间工作，最多七十二小时就会老化失效。”
他又摸了摸外壳涂层：“还有这个光学伪装涂层，对灰尘和油污的耐受性太差。”
“在真实战场或者工业环境下，用不了半天就会沾满污渍，失去伪装效果。”
赵工站起身，看着李阳和陈光：“你们设计得很好，但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再精巧、优秀的机器，也得能在脏兮兮、乱糟糟的真实世界里活下去。”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如果这些‘昆虫’要真正投入实战，它们的关节密封和外壳抗腐蚀材料必须升级。”
“否则，关键时刻掉链子，那就不是帮手，是累赘。”
李阳和陈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恍然和凝重。
“赵老说得对。”李阳点头，“我们太注重性能和功能，忽略了环境适应性。”
“需要重新评估所有材料方案。”陈光已经开始在平板上记录，“特别是关节和外壳部分。”
封言走过来，拍了拍赵工的肩膀：“多亏您把关。这个问题不解决，‘昆虫军团’就是好看的花架子。”
他看向众人：“今天的演示很成功，但赵老提出的问题更关键。”
“接下来一周，各小组集中精力解决‘昆虫’单位的材料和环境适应性问题。”
“李魁，你配合赵老，把特种材料实验室的资源都用上。”
李魁点头：“明白，我们手头正好有几个新型聚合物配方，抗腐蚀性能很不错，可以试试。”
会议在更加务实的气氛中结束。
众人三三两两地离开演示厅，讨论着刚才看到的技术和需要解决的问题。
王浩勾着李阳的肩膀往外走：“李哥，别灰心，赵老就是要求高。咱们的‘虫子’已经很牛逼了！”
“我知道。”李阳笑了笑，“但赵老说得对，不能只做实验室里的宝贝，得能上真正的战场。”
两人走到走廊拐角，正好遇见陈光在跟一个年轻技术员交代什么。
那技术员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脸色有些为难。
“……可是陈所，张明远研究员昨天又申请了五批Z-7碳纤维的补充领用，理由还是涂层工艺测试。”技术员小声说。
“按规定，他这个月的配额已经用完了，但他说是赵工特批的紧急实验……”
陈光推了推眼镜：“赵工特批？有签字吗？”
“有电子签，但我核对了一下，签发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三点。”
“可昨天下午三点，赵工在跟我们开材料评审会，全程都没碰过终端。”
陈光的眼神微微一凝。
王浩和李阳对视一眼，都停下了脚步。
“把申请记录和电子签的详细数据发给我。”陈光平静地说。
“另外，暂时不要发放那批材料，就说……库存盘点，需要复核。”
技术员应声离开。
王浩凑过来，压低声音：“光仔，有情况？”
“可能。”陈光看着平板上的数据流，“也可能是系统错误。我需要确认。”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李阳注意到，陈光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的敲击速度，比平时快了至少百分之三十。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赵工和李魁正并肩走向特种材料实验楼。
两人低声交谈着，表情严肃。
“李魁师傅，咱们的‘特殊样品’，可以开始准备了。”赵工说。
李魁点头：“材料已经备好了。记忆合金粉末的湿度敏感性也调整好了，保证‘客人’一拿到手，就会留下抹不掉的痕迹。”
两人走进电梯，金属门缓缓关闭。
电梯下行，向着地下更深处的实验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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