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第一个反应过来。
心域封印的异常波动越来越强，他强行压制住与本命法器断开联系的恐慌——幸运的是，心域之力似乎对这种规则改动有一定的抵抗力，或许因为它本身就处在规则边缘。
他立刻通过魂契向魏无羡发出警告：“公子！有东西在……改写天地法则！源头在……天上！不，不是云层之上，好像是在更外面的地方！”
几乎在温宁传讯的同时，所有尚未完全丧失修为的修士，脑海中都响起一个非男非女、冰冷机械带回音的声音：
【测试结束。世界：玄黄-796。清理工具（魔族）：不合格。培养皿出现超额能量体（化神修士），威胁：丙等上。启动回收。】
【步骤1：禁用战斗规则。步骤2：抽走环境灵力。步骤3：回收修士灵根。耗时：7天。】
【备注：本培养皿第8次收割，存活率预估：0.03%。】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天空的琉璃色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从旋涡中心，是看不见的、却能被灵识感知到的“吸力” 开始疯狂抽取天地间的灵气。原本灵气充沛的名山大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贫瘠，枯萎，失去了生机。
更可怕的是，所有筑基期以上的修士都感觉到，自己苦苦修炼得来的灵根，正在被这股力量一点点剥离、抽走！
“这是什么鬼东西？！”江澄捂着丹田，脸色苍白地冲进云深不知处。
静室里，蓝忘机已经用最基础的清心诀暂时压制了弦杀术的反噬，魏无羡正一遍遍尝试重新感应陈情，额头上全是冷汗。在听到江澄带过来的消息，心情更加沉到了谷底。
“……收割……”魏无羡咬着牙，“所以魔神根本不是什么天生的邪物，它只是……被扔进“人界”的清理工具？”
“而那些‘人’，现在嫌弃魔神根本清不掉，干活不利索，要亲自下场了。”蓝忘机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望向窗外诡异的天空，“他们自称‘神’？”
“狗屁的神！”江澄一拳砸在墙上，“就是强盗！”
欧阳子真跌跌撞撞跑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含光君！魏前辈！蓝思追师兄他……他和一队弟子在山下巡查时，正好遇上灵气被抽取最剧烈的区域，所有人都……灵根受损，修为倒退！蓝师兄为了保护师弟们，强行用已经不稳的灵力撑起护罩，现在、现在昏迷不醒，灵力在溃散！”
蓝忘机霍然起身：“带我去！”
雅室里，蓝思追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平日里温和清隽的青年，此刻眉头紧蹙，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颤抖着。探入他体内的灵力反馈回来的信息让蓝忘机心头发冷——蓝思追的灵根虽然没有被完全抽走，但已经被那股诡异力量“标记”，正在持续萎缩，修为已经从金丹后期跌落到筑基初期，而且还在下降。
“药石无用，灵力灌输只会加速流失。”医师束手无策。
魏无羡红着眼睛，死死攥着陈情笛——这根曾经与他心意相通的笛子，如今握在手中就像握着一截普通的竹子。他猛地转身往外走：“我要去找温宁！心域之力能抵抗规则改动，一定有办法——”
“魏婴。”蓝忘机叫住他，声音疲惫却坚定，“温宁镇守星寂海，不能轻动。况且，心域之力或许能自保，但未必能逆转这个过程。”
“那我们就这么干等着？！”魏无羡猛地转身，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和无力感爆发出来，“看着思追修为尽废？看着所有修士变成凡人？看着那些狗屁的‘界外神’把我们当猪狗一样宰割？！”
江澄烦躁道：“你能不能冷静点！现在发火有用吗？”
“冷静？我怎么冷静！”魏无羡指着窗外琉璃色的天空，“他们在抽干这个世界！你感觉到了吗，江澄？你的紫电是不是也用不了现在？蓝湛的弦杀术会反噬他！我呢？我连陈情都感应不到了！我们苦修几十年，到头来人家动动手指就能让我们变成废人！”
“所以就更不能乱！”蓝忘机提高了音量——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少见的情绪外露，“我们需要制定计划，弄清楚敌人的运作方式，而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去送死！”
“送死？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还能‘送死’吗？”魏无羡苦笑，举起手中毫无反应的陈情，“我最大的依仗没了。蓝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又变成了那个……什么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这句话刺痛了蓝忘机。他看着魏无羡眼中深刻的自我厌恶和恐慌——那不是对强敌的恐惧，而是对自己“失去价值”的恐惧。
“你从来不是废物。”蓝忘机一字一句地说，“没有陈情，你依然是魏无羡。”
“可现在这个魏无羡有什么用？！”魏无羡几乎是吼出来的，“连最简单的御剑诀都失效了！我除了脑子里那些现在可能已经没用的鬼道知识，还剩什么？你告诉我，蓝湛，如果连力量都没有，我们拿什么去对抗能修改规则的神？”
房间里一片死寂。
江澄看着对峙的两人，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他能理解魏无羡的崩溃——一个习惯了以智谋和非常规力量解决问题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最大的倚仗被釜底抽薪，那种恐慌是致命的。
蓝忘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因为他们能修改规则，所以我们才不能用常规的力量对抗。魏婴，你最擅长的，不就是跳出规则思考吗？”
“可现在连‘思考’的工具都被剥夺了！”魏无羡颓然坐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是江澄第一次看到魏无羡露出如此无助的神情。哪怕当年在乱葬岗，哪怕当年面对仙门围剿，这个人眼里始终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可现在，那双总是亮得出奇的眼睛里，只剩下茫然和恐慌。
蓝忘机走过去，想要像往常那样握住他的手，却被魏无羡避开了。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魏无羡低着头，声音沙哑。
蓝忘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他看着魏无羡蜷缩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这不是争吵，而是比争吵更可怕的——魏无羡在推开他。
江澄对蓝忘机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退出房间。
走廊上，江澄指节抵着眉心，指腹反复碾过皱起的眉峰——这是他烦躁时才会做的动作：“他吓坏了。”
“我知道。”蓝忘机望着紧闭的房门，“他害怕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失去保护他人的能力。”
“你得给他时间。”江澄难得语气温和，“那家伙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看重“自己的修为”。现在他突然‘没用’了，肯定受不了。”
蓝忘机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怕的不是他崩溃，而是他……独自去做傻事。”
房间里，魏无羡盯着手中毫无反应的陈情，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个冰冷的声音：“【存活率预计：0.03%。】”
百分之零点零三。
千分之三的机率。
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蓝湛，对不起……但如果真的只剩下这么点机会，我宁愿那活下来的，是你。”
窗外，琉璃色的天空开始落下细碎的、发光的光尘。那不是雪，而是被具象化的、正在被抽取的灵力。
整个世界，正在死去。
而他们甚至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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