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结束的散场音乐响起，人群开始喧闹着向门口涌去。沈念和陆沐阳随着人流走出活动中心，晚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场内闷热的空气和喧嚣。
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刚才舞池边缘那短暂却深刻的共舞，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着他们，将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沈念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脸颊在夜风的吹拂下依旧有些发烫。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陆沐阳，他已经摘下了那个黑色面具，拿在手里，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许多。
沉默在蔓延，却不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甜的暖意。沈念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回味着刚才他掌心传来的、稳定而微凉的温度。
走到一段路灯相对昏暗的小径时，陆沐阳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些。他忽然侧过头，目光落在沈念脸上，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清晰：“面具……不摘吗？”
沈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那个银色半脸面具。她抬手，有些笨拙地解开脑后的系带，将面具取了下来。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明亮的眼睛。她微微仰头看向他，路灯的光晕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
陆沐阳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像是在仔细描摹她的眉眼。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轻地吐出一句：“……很好看。”
简单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华丽的修饰，却让沈念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一股热流瞬间涌上脸颊和耳根。她低下头，掩饰住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小声嘟囔：“裙子还是面具啊？”
“都好看。”他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说完，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迅速移开了视线，耳根在昏暗光线下泛起熟悉的淡红。
这个直白的、近乎笨拙的赞美，比任何情话都更让沈念心动。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她鼓起勇气，也抬头看向他，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和挺直的鼻梁。她轻声问：“那你呢？为什么选黑色的面具？”
陆沐阳沉默了一下，目光看向前方被树影切割的路面，声音很轻：“……不显眼。”
沈念的心微微一动。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习惯了隐藏在人群之外，用冷漠筑起围墙。但今晚，他为了她，走进了喧闹，跳了舞，甚至……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实的、带着一丝窘迫却无比真诚的模样。
“我觉得，”沈念往前走了一小步，几乎与他并肩，声音带着笑意，“你摘下面具的样子，更好看。”
陆沐阳的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她。夜色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不确定，还有一丝……被这句话悄然点亮的、微弱却真实的光亮。他没有说话，但紧绷的唇角线条，却缓缓地、极其柔和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
那是一个真正的、毫无保留的笑容。虽然浅淡，却像破开云层的月光，瞬间照亮了他整张清冷的面庞，也直直地照进了沈念的心里。
沈念看得呆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笑起来的模样。原来冰山融化后的春天，是这样的动人。
“真的。”她像是为了确认一般，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沐阳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虽然依旧短暂，却足够让沈念铭记于心。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步伐却比刚才轻快了许多。两人之间的沉默被一种无声的、流淌的温情所取代。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靠得前所未有的近。
快到女生宿舍楼下时，陆沐阳再次停下脚步。他转过身，面对着她。宿舍楼温暖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
“到了。”他说。
“嗯。”沈念点头，心里涌起一丝不舍。
“今天……”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谢谢。”
沈念知道，他谢的不是舞会，而是她的陪伴，她的耐心，还有……她让他鼓起勇气迈出的那一步。她摇摇头，笑容灿烂：“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跳舞很开心。”
陆沐阳看着她明媚的笑脸，眼神柔和。他点了点头，低声道：“嗯。开心。”
“那……我上去了？”沈念指了指宿舍楼门。
“好。”陆沐阳应道，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脸上，没有移开。
沈念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他还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夜色温柔，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坚定而温暖。
“陆沐阳！”她忽然喊了他一声。
他微微挑眉，用眼神询问。
“明天见！”她大声说，带着满满的期待和雀跃。
他的唇角再次勾起那个让她心动的弧度，清晰地点了点头，声音沉稳而肯定：
“明天见。”
沈念笑着挥挥手，终于心满意足地跑进了宿舍楼。一路跑回宿舍，她的脸上都洋溢着藏不住的幸福。靠在门板上，她还能感觉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和发烫的脸颊。
窗外，月色正好。沈念知道，这个夜晚，不仅仅是一场舞会的结束，更是她和陆沐阳之间，一个全新篇章的正式开始。冰层已然消融，温暖的春天，正带着无限的温柔和可能，悄然降临。而她的少年，终于对她，露出了最真实的、带着笑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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