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季的热闹渐渐散去，校园生活回归了惯常的节奏。四月的天，娃娃的脸，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就阴云密布，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这场雨不像初春的寒凉，带着暮春的绵软和湿润，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周三下午，沈念和陆沐阳从微观经济学课堂出来，就被堵在了教学楼的屋檐下。雨下得不小，密集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很快汇成一道道水流。没带伞的学生们挤在门口，叽叽喳喳地商量着对策，或等着雨小些再冲回宿舍。
沈念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早知道看下天气预报了，这下怎么去图书馆啊？”
陆沐阳站在她身侧，目光扫过雨幕，又低头看了眼手表：“等会儿。”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沈念“哦”了一声，乖乖站在他旁边。屋檐下空间有限，挤满了人，两人靠得很近，手臂几乎贴在一起。沈念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混合着雨后潮湿的空气，有种说不出的好闻。
她偷偷侧头看他。他微仰着头看着雨势，侧脸线条清晰，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目光转过来，与她撞个正着。
沈念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慌忙移开视线，脸颊微微发烫，假装研究屋檐滴落的水珠。陆沐阳也没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往她这边靠了靠，用身体帮她挡开旁边同学不小心挤过来的书包。
过了大概十分钟，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陆沐阳忽然开口：“走吧。”
“啊？就这么冲回去？”沈念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有点犹豫。
陆沐阳没回答，只是从自己那个看起来总是很沉的书包里，拿出了一把折叠伞。黑色的，长柄，看起来很旧，但很结实。沈念认得这把伞，是那次雨夜他送她回宿舍时撑的那把。
他撑开伞，伞面很大，足够容纳两人。他侧身，将伞大部分倾向沈念这边：“去图书馆？”
“嗯！”沈念眼睛一亮，立刻钻到伞下。伞下的空间瞬间变得私密而温暖，隔绝了周围的嘈杂和湿冷的空气。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噼啪作响，像一首单调却令人安心的伴奏。
两人并肩走入雨幕。陆沐阳撑伞的手很稳，刻意保持着距离，但风雨不小，沈念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轻轻碰触到他的。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像微弱的电流，让她心跳微微加速。她偷偷瞄他，他目视前方，表情依旧平静，但紧抿的唇角线条柔和，耳根在灰暗的天光下泛着熟悉的淡粉。
走到图书馆门口，收起伞，陆沐阳的左边肩膀湿了一小片。沈念看见，心里一紧：“你肩膀淋湿了！”
“没事。”他不在意地拍了下衣服，水珠四溅。
图书馆里暖气开得足，干燥而安静。他们走到老位置坐下。沈念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擦擦吧，别感冒了。”
陆沐阳接过纸巾，低声道：“谢谢。”他擦拭着头发和肩膀的水渍，动作有些笨拙。沈念看着他那缕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的黑发，心里软软的，有种想伸手帮他理一下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
下午的学习时光在雨声中静静流淌。沈念遇到一道统计题卡壳，咬着笔杆皱眉。陆沐阳侧过头，极自然地拿过她的草稿纸，看了几眼，然后用笔尖点着一个步骤：“这里，方差公式代错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沈念的脸颊又开始发热，赶紧按照他的提示修改。讲完题，他没有立刻坐直，就着那个靠近的姿势，看她重新演算。沈念能闻到他身上还未散尽的水汽和干净的少年气息，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闭馆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丝。两人再次共撑一把伞回宿舍。这一次，气氛比来时更加自然。沈念甚至悄悄将手缩在袖子里，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垂在身侧、握着伞柄的手背。
陆沐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伞微微晃了晃。他没有低头看她，也没有躲开，只是过了一会儿，沈念感觉到，他握伞的手，小指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勾住了她缩在袖口里的指尖。
只是一个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触碰，却让沈念浑身一颤，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他的小指有些凉，带着雨水的湿意，却那样坚定地勾着她。
这个隐秘的、孩子气的小动作，在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勾着手指，沉默地走在雨夜的校园里。沈念的脸红得发烫，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旖旎。
走到宿舍楼下，陆沐阳才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指，收起伞。沈念慌忙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微凉的触感。
“我上去了。”她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嗯。”他点头，目光落在她绯红的脸上，顿了顿，“明天见。”
“明天见！”沈念不敢看他，转身跑进楼里。
跑到楼梯转角，她扶着栏杆大口喘气，心脏还在狂跳。她抬起手，看着刚才被他小指勾过的地方，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傻气的弧度。
这个雨天，因为一把旧伞，一次讲题，和一个勾住指尖的小动作，变得格外漫长而甜蜜。他们的关系，仿佛又往前迈进了一小步，无声无息，却刻骨铭心。沈念知道，这些看似平凡的瞬间，正一点点构筑起他们之间，坚实而温暖的未来。雨季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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