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校园像是被重新调过色，天空澄澈高远，梧桐叶缘泛起浅浅的黄。沈念提前返校的消息像颗小石子，在沉寂的宿舍楼漾开涟漪。洛伊拉着行李箱冲进寝室时，带进一阵带着夏末余热的风。
“可以啊沈念！”洛伊把箱子往墙角一推，促狭地撞她肩膀，“提前半个月回来，就为了某个人吧？”
沈念正把洗好的床单抖开，薄荷绿的布料在阳光下扬起细碎光尘。她耳根微热，把床单甩得哗啦响：“少胡说，我是回来预习功课。”
“预习功课？”洛伊拖长声音，伸手去挠她痒痒，“那昨天是谁在群里晒接机照的？嗯？”
两个女孩笑闹着铺好床，阳光透过新换的浅色窗帘，在水泥地上投下柔和的影子。沈念把陆沐阳带来的芒果干分给洛伊，听见走廊里传来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林心怡也到了。
重逢的喜悦冲淡了暑假的疏离。傍晚三人去食堂吃饭，透过窗户能看到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洛伊咬着吸管突然说：“哎，你们发现没？陆大学神今天在图书馆占座，居然占了四个位置。”
沈念舀馄饨的勺子顿了顿。今天早上去图书馆时，陆沐阳确实自然地把她旁边的空位用书占上了，当时她没多想。
“这是默认我们仨是固定队形了？”洛伊冲沈念眨眨眼，“看来某人的家属待遇升级了呀。”
这话让沈念脸颊发烫，心里却泛起隐秘的甜。她想起午休时陆沐阳递来的眼药水，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当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她揉眼睛时，默不作声地把小瓶子推过来。
新学期课程表下来的那天，沈念对着手机屏幕傻笑了半天——她和陆沐阳有三门选修课重合。正当她想着怎么“不经意”地透露这个消息时，对方先发来了课表截图，用红色圆圈标出了重合的课程。
【周三下午的课，帮我占座】
消息简洁得像工作指令，沈念却从标红的圆圈里读出了别样的意味。她回复了个猫猫比oK的表情包，抱着手机在宿舍床上滚了半圈。
真正上课那天，沈念特意早起梳了马尾，发尾系上浅绿丝带。她到教室时陆沐阳已经在了，坐在靠窗倒数第三排——他们心照不宣的老位置。见她过来，他正记笔记的笔尖顿了顿，目光在她发梢的绿色停留一瞬，又垂下眼帘。
教授讲课的间隙，沈念偷瞄他专注的侧脸。秋日阳光把他睫毛染成浅金色，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投下细影。当她在桌下悄悄把手机亮度调暗时，他忽然伸手过来，指尖轻点她屏幕上的游戏图标，摇了摇头。
“听课。”他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扫过她耳尖。沈念红着脸锁屏，却看见他收回的手在桌沿停顿片刻，小指无意般擦过她搁在腿上的手背。像羽毛掠过，一触即分。
这个秘密的触碰让整节课都蒙上微甜的滤镜。下课铃响时，陆沐阳合上课本站起身，却在她收拾文具时，将一张折叠的便签塞进她笔袋。沈念展开一看，是上节课她走神时漏掉的推导过程，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秋意渐浓的周末，他们去新开放的校史馆做社会实践作业。展厅里光线幽暗，玻璃柜中的老照片泛着黄。在关于上世纪学生运动的展区，放映着黑白纪录片。陆沐阳站在投影仪的光束边缘，屏幕光影在他脸上明灭。
当放到战火中相拥的恋人镜头时，沈念感觉袖口被轻轻牵动。低头看去，他的食指勾住她毛衣袖口的一根线头，绕了半圈又松开。纪录片旁白轰响，这个动作轻得像幻觉。她却透过昏暗光线，看见他喉结滚动时细微的弧度。
返程时突然下雨，他们挤在公交站牌下共享一把伞。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脚边汇成晶亮的水洼。陆沐阳把伞倾向她这边，右边肩膀淋得透湿。上车后沈念翻纸巾给他，触到他冰凉的指尖时，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呵气。
“我不冷。”他这样说，却没有抽回手。公交车摇摇晃晃穿过雨幕，她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渡过去，像暖着只警惕的鸟。
这场雨带来了换季的感冒。沈念半夜咳醒时，摸到手机看到陆沐阳两小时前发的消息：【窗台有药】。她赤脚跑到阳台，发现一板感冒药躺在窗台缝隙，下面压着张便签：【每次两粒，饭后】
字迹被夜露洇湿边缘，她却想象出他踮脚放药时，月光照亮少年清瘦的手腕。第二天去图书馆，她发现常坐的位置上多了个软垫，陆沐阳正低头看书，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只是当她坐下时，他推过来一个保温杯，杯壁上凝着水珠。
“冰糖雪梨。”他说话时并不看她，耳根却红得厉害，“我母亲以前的方子。”
沈念拧开杯盖，清甜香气扑面而来。她小口喝着温热的梨汤，看见他翻书页的指尖有削梨时留下的细小划痕。秋阳透过梧桐枝叶，在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忽然觉得，这个感冒的秋天，比任何一个健康的夏天都更温暖。
傍晚他们沿着栽满银杏的小路散步，落日把树叶染成透明的金色。有片叶子落在沈念发间，陆沐阳伸手取下来时，指尖无意擦过她耳廓。两人都怔了怔，他捏着叶柄转动，金叶子在夕照里像小小的风车。
“给你。”他把叶子递过来，目光落在她睫毛上，“当作书签。”
沈念接过叶子时，碰到他温暖的掌心。他们继续往前走，影子在铺满落叶的路上拉长交织。她低头摩挲着叶柄，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混在落叶碎裂的声响里。这个秋天，有些秘密像叶脉般悄然蔓延，无需言说，却在风里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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