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康河笼罩在晨雾里，陆沐阳推开图书馆厚重的木门时，怀表指针指向凌晨五点。指尖抚过烫金书脊，他在东亚经济区的角落坐下，台灯亮起的瞬间，惊飞了窗台栖息的鸽子。
视频请求在晚上九点准时弹出。沈念那边是清晨，阳光透过老宅的木格窗，在她发梢跳跃成金线。新座位？她凑近镜头，背景书架排列着中文书脊。
他调整镜头，让哥特式窗棂入镜，能看到银杏。
她笑了，眼角弯成他熟悉的弧度。讨论论文时，他注意到她钢笔换成了他送的毕业礼物，笔夹上的剑桥盾徽反着光。这个发现让他讲解计量模型时分了心，公式写错两个变量。
时差真麻烦。她揉着眼睛抱怨，手边拿铁已经冷透。
等等。他切换屏幕，共享天文软件界面。地球仪在转动，一条金线正缓慢划过欧亚大陆。再过，他计算时差，你的傍晚，我的午后，可以共享落日。
这个提议让视频两端都安静下来。他听见她敲键盘的声音，像雨滴落在伦敦的夜里。当她重新抬头，屏幕突然弹出照片——小城秋日的银杏道，金黄的叶子落成地毯。提前给你看。她说得像分享零食般自然。
十月突然降温，康河结薄冰。陆沐阳感冒了，视频时声音沙哑，鼻尖发红。沈念在那端皱眉：药吃了吗？
他展示空了的药盒，隐瞒了因为算错时差，凌晨三点起床等视频的事实。
深夜十一点，邮箱提示音惊醒了他。沈念发来修订稿，附件里多了个药膳食谱文档。红枣姜茶的做法详细得像实验步骤，最后一行小字：不许熬夜。
他回复康河结冰的照片，冰面倒映着图书馆的灯火。二十分钟后，收到她站在银杏树下的自拍，围巾是他送的那条羊绒款。这种跨越晨昏的呼应，像某种秘密仪式。
学术会议季来临，两人在各自时区奔波。有次他正在剑桥做报告，收到她凌晨发来的消息：第三页的图表，颜色对比度不够。他当即修改ppt，讲解时特别说明：感谢远方同事的建议。
十一月飘起初雪，视频时她那边在下雨。雨水在窗玻璃上划出痕迹，像他写在稿纸上的公式。她突然转动镜头，彩虹横跨整个小镇。他走到窗前，拍下雪花落在康桥石栏的瞬间。两张照片拼在一起，构成完整的天气报告。
生日前夜，他收到国际包裹。撕开层层泡沫纸，是手工装订的论文合集。从大二小组作业到去年顶刊论文，每篇页边都有铅笔批注。最后一页夹着银杏书签，背面新添一行小字：等你看遍世界，我还在老地方。
他对着镜头展示礼物，声音哽咽：怎么找到这些初稿的？
秘密。她眨眼，背景里传来祖母喊她吃饭的声音。
新年钟声响起时，他们隔着屏幕碰杯。她喝桂花酿，他喝红茶，杯沿碰撞的声响通过电流失真。新年快乐。他说。
新年快乐。她回应。窗外，她的日出与他的烟火，在时区线上完成交接。
这个冬天，因为错位的晨昏、共享的天气和未说出口的想念，让八千公里变成浪漫的刻度。沈念知道，有些等待不是距离，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同行。而他们的故事，正在每个跨越时区的与中，悄然续写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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