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老瘸子就用拐杖敲醒了陈砚。
“起来，跟我走。”老人背着个鼓鼓囊囊的旧布包，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压得他本就佝偻的背更弯了些。苏清鸢已经煮好了一锅野菜粥，见两人要走，连忙用竹筒装了满满一筒递过来：“路上趁热喝。”
陈砚接过竹筒，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腹，心里微微一动，低声道：“我们很快回来。”
老瘸子瞥了两人一眼，没说话，转身往山林深处走去。陈砚快步跟上，身后传来苏清鸢轻声的叮嘱：“小心点。”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越往里走，雾气越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低吼。陈砚握紧怀里的锈铁剑，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比破庙附近浓郁了数倍，甚至能看到细小的光点在草叶间流转。
“这里是什么地方？”陈砚忍不住问道。
“开元剑盟的旧址。”老瘸子的声音在雾中飘散，带着种奇异的空灵感，“准确说，是当年剑盟外围弟子练剑的地方。”
陈砚心里一惊，顺着老瘸子的目光望去，只见雾气深处隐约露出一片残破的石台。那些石台大小不一，有的上面还插着半截断裂的剑坯，有的则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剑痕，显然是被常年劈砍留下的。
走近了才发现，这片石台竟是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往上延伸，最顶端有个丈许见方的平台，上面刻着个巨大的“剑”字，笔画苍劲，仿佛是用剑气直接刻在石头上的。
“当年，这里每天都有上百名弟子练剑，剑气能把雾都劈开。”老瘸子站在最底层的石台前，用拐杖轻轻敲了敲台面，“可惜啊，一场大火，什么都没了。”
陈砚蹲下身，抚摸着石台上的剑痕。那些痕迹深浅不一，深的竟有寸许，显然是通玄境修士留下的。他指尖划过一道螺旋状的剑痕，突然感觉体内的灵力跟着跳动了一下，怀里的锈铁剑也发出细微的嗡鸣。
“这些剑痕里，藏着当年弟子们的剑意。”老瘸子走到最高处的平台，指着那个“剑”字，“你把剑拿出来，试着用灵力引动它。”
陈砚依言拔出锈铁剑。晨光透过雾气洒在剑身上，青黑色的金属泛着冷光，那些三百年前的剑痕像是活了过来，与石台上的刻痕遥遥呼应。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缓缓注入剑身。
“嗡——”
锈铁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剑身上的纹路亮起耀眼的青光，一股磅礴的剑意从剑身爆发出来，冲向石台上的“剑”字。
就在两者接触的刹那，整个石台突然亮起！
那些层层叠叠的石台上，无数剑痕同时发光，像是有无数把无形的剑从石中拔出，在雾气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剑网。三百年前的练剑声、呼喝声仿佛穿透了时空，在陈砚耳边响起，带着少年人的意气与锋芒。
“这是……开元剑盟的‘万剑图’！”陈砚失声惊呼，他在老瘸子给的一本残破剑谱上见过类似的记载，说是剑盟的基础剑阵，能让弟子在练剑时相互砥砺，感悟剑意。
老瘸子站在青光中，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他喃喃道：“三百年了……还没散……”
陈砚只觉得一股浩瀚的信息流涌入脑海——那是无数剑修的练剑心得，有的在琢磨如何劈砍更省力，有的在领悟如何让剑气更凝练，甚至还有人在记录今天输给了谁，明天一定要赢回来。这些琐碎的念头汇聚在一起，却形成了最纯粹的剑意：向上，向前，永不认输。
“凝神！”老瘸子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别被剑意冲乱了心神！用你的血，把这些剑意记在剑上！”
陈砚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意识快要被那些信息流吞噬。他咬破舌尖，借着刺痛保持清醒，同时将指尖的鲜血抹在锈铁剑上。
鲜血触碰到剑身的刹那，青光骤然暴涨！
石台上的万剑图像是找到了归宿，无数道剑意如同溪流汇入江河，顺着锈铁剑涌入陈砚体内。他的经脉像是被无数把小剑同时冲刷，痛得他浑身颤抖，却又有种前所未有的通畅——那些堵塞的地方正在被剑意强行打通，灵力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开始自发地按照某种规律运转。
“炼气二层！”
陈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飞速提升，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凝练，带着淡淡的剑意在经脉中奔腾。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道剑意涌入剑身，石台上的青光缓缓散去，雾气重新笼罩了这片旧址。陈砚拄着锈铁剑，大口喘着气，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可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有星辰在里面燃烧。
他低头看向锈铁剑，剑身上的青黑纹路已经变成了清晰的剑痕，纵横交错，却透着种奇异的美感。原本锈迹斑斑的剑身，此刻竟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玉。
“这才是它该有的样子。”老瘸子走过来，用拐杖敲了敲剑身，“你爹没骗你，这确实是件宝贝。虽然只是练手剑，可吸收了万剑图的剑意，至少能算得上是‘灵阶中品’的兵器了。”
陈砚握紧剑柄，能感觉到剑身传来的亲切之意，仿佛这把剑已经与他血脉相连。他试着挥了挥剑，剑气破空的声音比之前锐利了数倍，旁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竟被无形的剑气劈成了两半。
“前辈，您怎么知道这里有万剑图？”陈砚问道，他不信老瘸子只是碰巧带他来这里。
老瘸子沉默片刻，从布包里拿出个用油布裹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露出一本泛黄的羊皮卷。羊皮卷上画着复杂的地图，正是这片山林的地形，而古台的位置被人用朱砂重点标出。
“这是……我那个老朋友留下的。”老瘸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当年就是在这里练剑，说这里的剑意最纯粹，最适合年轻人打基础。他还说，要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个像他一样的傻小子来这里，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剑修。”
陈砚看着羊皮卷上那遒劲的字迹，突然觉得和自己爹偶尔写下的字有些像。他刚想开口询问，老瘸子却把羊皮卷收了起来：“该走了，再晚回去，那丫头该担心了。”
回去的路上，陈砚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体内的剑意让他走路都带着股无形的锋锐，路边的野草碰到他的衣角，竟会自动向两边分开。他试着用老瘸子教的《淬体诀》运转灵力，发现那些被剑意打通的经脉让灵力流转效率提升了数倍，之前需要刻意引导，现在只需心念一动，灵力就能涌遍全身。
“对了，前辈，您说要教我剑法的。”陈砚想起之前的话，眼睛亮晶晶的。
“急什么。”老瘸子敲了敲他的脑袋，“《青萍剑谱》讲究‘意先于剑’，你现在刚领悟剑意，正好打基础。回去后，每天对着日出练‘刺’，对着日落练‘劈’，什么时候能让剑尖的剑气斩断三丈外的树叶，我再教你招式。”
陈砚用力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他能感觉到，自己离那些尘封的秘密越来越近了——爹的失踪，开元剑盟的往事，血莲教的阴影……或许都能在这剑法里找到答案。
回到破庙时，夕阳正染红半边天。苏清鸢正坐在庙门口的石头上，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看到两人回来，立刻站起身，眼睛里的担忧散去，换上了欣喜：“你们回来了！”
“嗯，给你带了好东西。”陈砚从怀里摸出个野果，那是他在路上看到的，红彤彤的，看着就甜。
苏清鸢接过野果，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脸颊都红了。
老瘸子轻咳一声，打断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收拾一下，今晚换个地方住。”
“怎么了？”苏清鸢问道。
“黑风寨的人，怕是要来了。”老瘸子望着远处的黑风林方向，那里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起来，“而且这次来的，不止是寨主。”
陈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黑风林上空盘旋着几只乌鸦，那是黑风寨用来传信的“信使”。他握紧了锈铁剑，剑身上的剑意微微颤动，像是在渴望着战斗。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要来了。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桥洞下的少年。他有剑，有剑意，有需要守护的人，还有一颗不畏强敌的心。
夕阳最后的余晖洒在破庙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砚背着锈铁剑，跟着老瘸子走向山林的更深处，脚步坚定，再无半分犹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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