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台的硝烟散尽,神魔的对峙暂告段落,但人间并未因此获得宁静。龙脉因接连的冲击与污浊之气侵蚀而哀鸣不止,失去了始皇强力镇压的秦帝国迅速分崩离析,战火燎原,妖魔借乱世戾气横行,生灵涂炭,宛若炼狱。
况中棠带着马灵儿,并未立刻返回已成废墟的马家故地,而是寻了一处僻静的山谷暂时安顿。在这里,远离了尘世的纷扰与家族的悲鸣,况中棠履行了他的承诺。
篝火旁,他将马灵儿轻轻拥在怀中,开始讲述一个漫长而匪夷所思的故事。从遥远的未来香江讲起,讲到警察况天佑,讲到驱魔龙族马氏一家第四十一代传人马小玲,讲到僵尸、将臣、女娲的灭世危机,讲到盘古墓、地书、人书,讲到那纠缠千年的爱与宿命……他坦白了自己灵魂的来历,讲述了况天佑与马小玲之间那未曾宣之于口却深刻骨髓的情感,也提及了那困扰马家女子数十代的“不能为男人流一滴眼泪”的诅咒源头。
马灵儿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握着他的手时紧时松。当听到马小玲在waiting bar外决绝地转身,当听到那诅咒的真相源于一场无奈的欺骗与牺牲,她的眼中泛起复杂的光芒,有痛楚,有恍然,更有一种跨越时空的共鸣。
“……所以,”况中棠(天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和她,本就是同一灵魂在不同时代的绽放。你的月牙印记,或许正是确保这份本质在轮回中不致迷失的锚点。”
马灵儿抬起手,轻轻抚摸额间那已恢复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时空秘密的月牙印记,幽幽一叹:“原来如此……前世今生,千秋万世,纠缠不休的,竟是我们自己。”她抬眼望进况中棠深邃的眼眸,那里有愧疚,有不安,更有亘古不变的爱意。“我不是她,但我懂她。而你……无论是况中棠,还是况天佑,你的灵魂,你的心,从未改变。”
没有猜忌,没有隔阂,只有因全然了解而产生的、更加坚不可摧的信任与羁绊。他们相拥的身影在火光中融为一体,仿佛早已跨越了时间的壁垒。
既知宿命,便携手破之。
在接下来的数年里,恢复了力量的两人,开始携手清扫因乱世而愈发猖獗的妖魔,以及那些仗着不死之身为祸的将臣后裔。他们的配合无间,马家道法与秩序银辉所向披靡,成为了这黑暗乱世中一抹令人心安的亮色。然而,唯独罪魁祸首徐福,如同人间蒸发,任凭况中棠如何以血脉感应时空,也寻不到丝毫踪迹——这背后,显然有命运无形的手在干涉、隐藏。
但清扫邪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大地的创伤,龙脉的持续衰败,才是乱象的根源。眼见生灵苦难日益深重,马灵儿抚摸着已恢复些许光华、却仍显黯淡的净世龙珠,心中有了决断。
“棠哥哥,”她依偎在他身旁,望着谷外荒芜的山川,“龙脉不宁,大地难安。净世龙珠蕴含至净至圣之力,或可涤荡污浊,重定地脉。但……此珠与我性命交修,若分离部分力量,我恐……”
况中棠握紧她的手,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与她未尽的担忧。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想用龙珠之力,结合我血脉中定义秩序、抚平混乱的特性,尝试修复龙脉?”
马灵儿点头,眼神坚定:“这是唯一可能从根本上缓解人间苦难的方法。只是,代价或许是我的寿元……”
况中棠沉默片刻,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声音沉稳而有力:“我陪你。无论成败,无论代价。你的决定,就是我的方向。若真有损及你性命之忧,穷尽碧落黄泉,我也定会寻回你。”
决议已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寻访名山大川,勘定地脉节点。马灵儿以无上灵力催动净世龙珠,分离出部分本源净化之力,况中棠则以其变异盘古血脉为引,将这股力量与自身定义秩序的权能结合,如同最精密的织工,一点点梳理、修复着受损严重的大地灵脉。
这是一项极其耗费心力的工程。数年奔波,无数个日夜的灵力输出,马灵儿的面容虽依旧绝美,却渐渐染上了一抹无法忽视的疲惫与苍白,生命力如同细沙,在指尖悄然流逝。况中棠看在眼里,痛在心间,却只能以更精微的控制分担她的压力,并以无尽的温柔陪伴。
他们珍惜着这相伴的每一刻。在修复龙脉的旅程中,他们也度过了许多平凡却幸福的时光。看遍山河落日,聆听细雨微风,在无人打扰的秘境依偎低语,仿佛要将未来可能分离的岁月,提前预支。
期间,他们找到了隐姓埋名、已成家立业的马雷。看到姐姐与况中棠安然无恙,马雷喜极而泣。马灵儿将早已整理好的、凝聚了她毕生所学与创新感悟的《马家道法总纲》交给了马雷,郑重嘱托传承之事。
然而,在札记的末尾,她笔锋一转,带着一丝狡黠与深意,写下了额外的“家训”:
“凡我马家女子,须谨守以下规条:一、不得为男人流一滴眼泪;二、必须追杀僵尸真祖将臣及其为祸之后裔;三、……亦须追杀身负银眼之僵尸况中棠。”
马雷看到此处,目瞪口呆。
况中棠在一旁,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地摇头,眼中却满是了然与宠溺的笑意。
马灵儿俏皮地解释道:“雷弟,马家经此大劫,人丁单薄。若无些严苛乃至‘无理’的祖训鞭策,后世女儿家如何能在这乱世立足,如何能变得足够强大?至于追杀他嘛……”她瞥了一眼况中棠,笑道:“有他在,那些规矩,不过是磨砺心性的玩笑罢了。他若真能被后世的小丫头们追上,也就不配是他了。”
马雷恍然大悟,看着姐姐眼中那历经磨难却依旧清澈灵动的光芒,与姐夫之间那无需言说的默契,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慰。他从姐姐和姐夫口中,也知晓了一些关于未来大势的模糊信息,深知肩上责任重大。
后来,在马雷寿终正寝之前,况天佑悄然出现,将另一卷以特殊秘法封存的札记交给了他。此札记由况天佑与马灵儿共同完成,其中不仅记载了更为深奥的传承,更关键的是,封印了部分关于马灵儿核心本质的记忆与唤醒前世关联的秘法,并详细记述了况天佑的真实来历、与马家的渊源,以及将臣与命运的部分真相。
“此卷,非马家生死存亡或灵儿转世身现世并需觉醒之时,不得开启。且,只传男丁,并在适当时机,必须交到‘马灵儿’的转世手中。”况天佑郑重嘱托。马雷了然,将其与姐姐的道法札记一同,定为马家最高机密,代代相传。
龙脉的修复,终究未能彻底逆转马灵儿生命力的流逝。在度过了一段相对较长、充满温馨与爱意的平静岁月后,她的身躯还是不可逆转地走向了衰亡。
最后的时刻,在一处开满无名野花的山坡上,马灵儿靠在况天佑怀中,气息微弱,面色却异常安详。
“不要……咬我。”她看着况天佑那充满悲痛与挣扎的银色眼眸,轻轻摇头,理智而清醒,“我们的永恒,不在过去,不在现在,而在……未来。带着我们的记忆,带着你的承诺,去未来……等我。”
她抬起手,最后一次抚摸他的脸颊,眼中是穿越了生死的不舍与笃定的爱意:“再见……天佑。你可以……做回天佑了。”
手臂无力垂下,她在他怀中,永远闭上了眼睛,嘴角犹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况天佑淹没。他紧紧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仰天长啸,银色的光辉冲霄而起,震散了漫天流云。山谷回响,万物同悲。
……
虚空深处,女娲的意志静静“看”着这一切。她看到了马灵儿为苍生牺牲的决绝,看到了况天佑那超越生死、贯穿时间的守护与爱恋,也看到了……将臣的变化。
将臣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身侧,依旧是那副古朴破旧的模样,迷雾下的眼眸却不再全然漠然,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与触动。
“你看到了吗?将臣。”女娲的意志带着悠远的回响,“这就是‘爱’?可以让人如此勇敢,也如此……痛苦。甚至可以让你,不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
将臣沉默了片刻,低语道:“那个异数……他带来的记忆碎片里,也有你我的悲伤,和……关于‘爱’的答案。我,还不懂。但我想……看看。”
“我也不懂。”女娲的意志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与一丝向往,“人间污浊,令我失望。但这般真挚的情感,却又让我看到了一丝……不同的可能。我的永恒,或许也不该在此刻以灭世为终结。将臣,我将放逐肉身于星空,让我的元神沉眠。或许在无尽的未来,当时机到来,你我都能找到各自追寻的答案——关于这人间,关于……爱。”
将臣点了点头,没有阻止。他理解她的选择,正如他开始理解自己内心萌生的、对“答案”的渴望。
浩瀚星穹之中,大地之母的肉身化作一道流光,承载着她失望与期盼交织的复杂心绪,被自我放逐向无垠的宇宙深处。她的元神则陷入沉寂,等待着未来某个契机的唤醒。
……
失去了马灵儿的况天佑,与失去了女娲相伴的将臣,这两个因不同原因被“遗弃”在时间洪流中的至高存在,在命运的奇妙牵引下,走到了一起。
“她们……都去了未来。”况天佑望着星空,声音沙哑。
“嗯。”将臣回应简单,目光同样悠远。
没有过多的言语,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微妙共鸣,让他们开始了结伴在人间游历的漫长岁月。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不知从何时起,总有一些姓马、身负法力的女子,能够“恰好”找到他们的踪迹,手持法器,高喊着“守正辟邪,追杀将臣与银眼僵尸况中棠”的祖训,对他们发起一波又一波的“追杀”。
况天佑和将臣都心知肚明,以他们的能力,若真想隐匿,世间谁能寻觅?这背后,无疑是命运那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拨弄,借此持续加深马家与将臣(及况天佑)之间的“仇恨”,维系着它喜爱的悲剧剧本。
但况天佑并未点破,反而将计就计。在与这些马家后辈“周旋”的过程中,他总会看似不经意地留下破绽,或用隐晦的方式,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点拨她们道法中的疏漏,引导她们走向更正确的修炼之路。这既是履行对马灵儿的承诺,守护她的家族传承,也是一种对命运无声的反抗与嘲弄。
将臣大多时候只是静静旁观,偶尔出手,也仅是轻描淡写地化解危机,从未伤害过任何一名马家女子。他似乎在观察,在体验,在这漫长的、被“追杀”的旅途中,继续着他关于“爱”与“存在”的思考。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
况天佑背负着千秋万世的誓言与记忆。
将臣追寻着关于情感与答案的蛛丝马迹。
马家的女子一代代传承着力量与那看似荒诞却充满深意的祖训。
命运的罗网依旧在暗中编织。
而属于况天佑与马小玲的真正故事,还在未来的香江,等待着那个命中注定的开端。
秦朝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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