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阶梯前，不足百人的试炼者队伍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气氛。连续五层的残酷筛选，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心志、实力、机缘皆属上乘。
然而，此刻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扫过张玄真。第五层“生死轮转”最后的异象太过惊人，那冲霄的金光与恐怖的暗影碰撞，即便隔着空间都能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波动。而“古道廷遗泽”与“荒影”这些词汇，更是在他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张玄真对此恍若未觉，他正抓紧这宝贵的休整时间，全力恢复几乎枯竭的元炁。第五层最后时刻与圣女合力支撑结界，消耗远超想象，镇狱金丹都显得有些黯淡。若非在“镇狱”碑前有所感悟，对元炁的掌控更上一层楼，恐怕此刻连站立都困难。
圣女静立一旁，幽冥之气内敛，看不出虚实，但她的出手相助，无疑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也引来了更多探究的目光。
青冥剑子怀抱长剑，眼神锐利如剑，战意在他周身凝聚，几乎化为实质。万兽山兄长气息更加凶悍，仿佛刚刚进行过一场血腥狩猎。星辰殿星子笼罩在朦胧星辉中，气息渊深似海。其余试炼者也各具异象，气势不凡。
短暂的休整后，宏大声音再度响起，打破了沉寂：
“第五层通过，可入第六层‘道韵争锋’。”
声音落下的瞬间，众人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不再是阶梯，而是出现在了一片浩瀚无垠的虚空之中。虚空并非黑暗，而是流淌着色彩斑斓的、如同极光般的道韵霞光，美轮美奂，却又蕴含着莫测的危险。
在每一位试炼者的面前，虚空波动，缓缓凝聚出了一道身影。
这些身影的容貌、体型、甚至衣着，都与对应的试炼者本人一模一样！唯有一双眼睛，空洞无神，仿佛只是规则的造物。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强度，也与本体一般无二，金丹后期、金丹圆满……不一而足。
“第六层，道韵争锋。”宏大声音阐述规则，“击败尔等自身的‘道韵化身’。胜者通过，败者淘汰。化身拥有与尔等完全相同的修为、功法、乃至战斗经验。唯一的不同，在于其对自身之道的理解与运用，将达到尔等当前境界的理论完美状态。”
击败一个理论上“完美”的自己？！
所有试炼者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知己难，胜己更难！这意味着，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没有短板、将自身所有潜力都发挥到极致的“我”！任何一丝破绽，任何一点对自身之道理解的不足，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落败的关键！
这已不仅仅是实力的比拼，更是对自身道途的一次最残酷、最直接的拷问！
张玄真面前的“道韵化身”已然凝聚成型，同样身着青袍，面容冷峻，周身流转着精纯的镇狱元炁，气息磅礴厚重，与他一般无二。尤其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在成型的刹那，骤然亮起，充满了一种绝对的、冰冷的理性光芒，仿佛一台最精密的杀戮机器，瞬间锁定了张玄真！
没有半分迟疑，那化身动了！
一步踏出，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张玄真面前，简简单单一拳轰来！拳出，虚空震荡，一股镇压八荒、令万物臣服的霸道拳意笼罩四方，正是《九霄镇狱经》中记载的近战杀招——镇狱拳！
这一拳，无论是元炁的凝聚、时机的把握、还是拳意中蕴含的“镇狱”真意，都达到了张玄真目前所能想象的完美境地！甚至比他平日里施展的，还要圆融、还要强大！
张玄真瞳孔微缩，不敢有丝毫怠慢，同样一拳迎上！双拳碰撞，如同两座山岳相撞，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席卷开来，将周围流淌的道韵霞光都搅动得一片混乱！
噔噔噔！
张玄真身形剧震，不由自主地连退三步，手臂一阵酸麻，气血翻腾！而那道韵化身，却只是身形微微一晃！
好强！张玄真心中凛然。这化身对力量的运用，几乎达到了毫巅，没有丝毫浪费，将镇狱元炁刚猛无俦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待他喘息，化身再次攻来！这一次，它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一点极致压缩、仿佛能洞穿虚空的星芒——星曜御界诀的攻击变化！
张玄真急忙施展身法闪避，那点星芒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将后方一片道韵霞光直接湮灭！
化身攻势如潮，镇狱拳、星曜指、各种基础道法信手拈来，衔接得天衣无缝，攻势如同狂风暴雨，没有丝毫间隙，将张玄真完全压制在了下风！
它就像一面最清晰的镜子，将张玄真目前修行中的所有优点和缺点，都赤裸裸地映照了出来！优点被它发挥到极致，而缺点，则成为了它攻击的重点！
张玄真只能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坚韧的意志苦苦支撑，不断格挡、闪避，险象环生。他尝试反击，但同样的招式，在化身手中施展出来，威力、角度、时机都更加刁钻、更加强大，往往他的攻击还未完全发出，就被对方以更巧妙的方式打断或化解。
“我对《九霄镇狱经》的理解，还是不够深……对‘镇狱’真意的把握，缺少了那种绝对的‘势’……”
“星曜御界诀更侧重于困敌与挪移，在纯粹的攻击变化上，还有欠缺……”
“我的战斗风格，似乎过于依赖经验和临场应变，缺乏一种一以贯之的‘道’的支撑……”
在与化身的激烈交锋中，张玄真脑海中念头急转，不断反思着自身的不足。这种与“完美自我”的战斗，虽然凶险万分，却也是最好的磨刀石，让他以前所未有的清晰视角，审视自身的道。
另一边，其他试炼者也与各自的化身陷入了苦战。
青冥剑子与他的剑道化身化作了两道纠缠的惊世剑光，在虚空中不断碰撞、分离，剑气纵横，将周围的霞光切割得支离破碎。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化身之剑，更加纯粹，更加凌厉，仿佛摒弃了一切情感，只为极致的“斩”而存在！
万兽山兄长与他的化身则如同两头上古凶兽在进行最原始、最野蛮的搏杀，爪牙撕扯，气血冲天，吼声震得虚空都在颤抖。他的化身，将兽性的狂暴与战斗本能发挥到了极致，更加悍不畏死，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星辰殿星子与他的化身则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星辰演法，无数星辰虚影在两人之间生灭、碰撞、衍化，看似平静，实则凶险程度丝毫不逊于他人。他的化身，对星辰法则的运用更加精妙，仿佛本身就是星辰的化身。
圣女面对的化身，同样幽冥之气森森，两人之间的战斗最为诡异。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无声无息的侵蚀与消融，幽冥幡虚影与化身的攻击相互纠缠、吞噬，仿佛两个黑洞在相互较量。
整个第六层虚空，化作了近百个激烈的战场。不断有试炼者吐血倒飞，身上挂彩，甚至有人一个不慎，被自己的化身抓住破绽，重创之下，光芒一闪，被判定失败传送离开。
淘汰，在持续。
张玄真的情况也越来越不妙。他身上的衣袍多处破损，嘴角溢血，气息愈发紊乱。化身的攻击如同附骨之疽，精准地打击着他每一个力量运转的薄弱点，让他越来越难以招架。
又一次硬碰，张玄真被震得倒飞出去，喉头一甜，险些喷出鲜血。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心中焦急，“模仿它的打法？不，那只是东施效颦，永远不可能超越。我必须找到属于我自己的，‘不完美’但却最适合我的‘道’！”
他回想起第五层“生死轮转”中，最后时刻与圣女合力支撑结界的情景。那时，他的镇狱元炁与圣女的幽冥之力，两种看似对立的力量，却在生死关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互补与平衡。
“镇狱……并非只有绝对的镇压。厚德载物，戊土之性，亦有包容与承载……”
“我的经历，我的情感，我的坚持，我的不完美……这些，同样是我‘道’的一部分！”
“完美，或许是一种极致。但真正的强大，或许在于那一点于绝境中诞生的……‘变数’！”
一道灵光，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骤然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不再试图去模仿化身的“完美”，而是彻底放开了心神，将自己所有的感悟、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情感——地球的回忆、异界的挣扎、守护的决心、对故土的追寻、甚至对圣女那丝微妙的情愫……一切的一切，都融入了自身的道韵之中！
他的气息陡然一变！不再是纯粹的、冰冷的镇压，而是多了一种厚重、一种沧桑、一种于毁灭中孕育生机、于镇压中蕴含包容的复杂意蕴！
他再次一拳轰出！这一拳，依旧是镇狱拳，但拳意却截然不同！不再是纯粹的霸道碾压，而是带着一种“天地虽大，我自镇之；万法虽繁，我自容之”的磅礴气度！
轰！！！
双拳再次碰撞！
这一次，张玄真身形一晃，却稳稳站住！而那道韵化身，竟被震得后退了半步！它那绝对理性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仿佛无法理解这种超出了“理论完美”范畴的变化。
“有效！”张玄真精神大振！他找到了方向！
他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招式，将镇狱拳、星曜御界诀、乃至一些基础的五行道法信手拈来，攻击如同天马行空，却又浑然天成，充满了独特的个人印记与生命气息。他的道，在战斗中飞速蜕变、升华！
从最初的被完全压制，到渐渐稳住阵脚，再到开始有攻有守……张玄真越战越勇，对自身之道的理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深化着。
终于，在经历了不知几百上千次的碰撞后，他抓住了化身因无法理解他那“不完美”却充满生命力的道韵而产生的一丝极其微小的滞涩！
“就是现在！”
张玄真眼中精光爆射，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感悟，尽数凝聚于一指之上！这一指，看似缓慢，却仿佛牵引了整个虚空的道韵，指尖一点星芒内敛到了极致，却又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伟力！
星曜——归墟！
一指点出，无声无息。
那道韵化身试图抵挡，但它那“完美”的防御，在这一指蕴含的、超越了纯粹力量、带着命运与终结意味的攻击面前，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裂痕。
噗嗤！
指尖点在了化身的眉心。
化身的动作骤然凝固，那双理性的眼眸中光芒迅速黯淡，最终，整个身体如同沙雕般崩塌，化作最精纯的道韵光点，融入了张玄真体内。
轰！
海量的、关于《九霄镇狱经》、关于星辰法则、关于空间之道的感悟，如同洪流般涌入张玄真的识海！他的修为瓶颈在这一刻轰然破碎！镇狱金丹光芒大盛，体积膨胀，旋转速度飙升，吞吐出的元炁更加精纯浩瀚！
金丹期，圆满！
他成功击败了“完美”的自己，并在此过程中，找到了独属于他的、更加广阔的道途！
宏大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赞许：
“试炼者张玄真，击败道韵化身，明悟己道。通过第六层。”
张玄真长身而立，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更加清晰坚定的道心，目光投向了虚空深处。那里，通往第七层“虚空迷障”的门户，已然开启。
而此刻，依旧站立在虚空中的试炼者，已不足三十人。
真正的巅峰对决，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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