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的时间，在黎河村众人焦灼而期待的等待中，仿佛过得格外缓慢。那口吞噬了无数木炭、日夜不停燃烧了三天三夜的窑，终于彻底熄火，又经过一整天自然的冷却，窑体的温度才渐渐降了下来。
第五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黎河村时，乔兮月已经出现在了水泥窑前。今天，是见证成败的关键时刻——处理熟料，研磨成粉！
村长黎青河带着村民们和衙役们早已到齐，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那封闭的窑门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仿佛连风都在静候着这一刻的到来。
“开窑！”乔兮月一声令下。
几个壮汉上前，小心翼翼地用铁棍撬开被封死的窑门。一股热浪裹挟着一种奇特的、略带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不禁皱眉。
待热气散尽，众人探头望去，只见窑内不再是之前投入的混合粉末，而是变成了大量灰绿色、大小不一的块状固体，表面带着高温煅烧后特有的光泽和孔隙。
“成了！烧成了！”有人忍不住低呼，语气中充满了惊喜。
虽然还不知道最终效果如何，但至少原料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大家小心，把熟料搬出来！”乔兮月指挥道，声音坚定而清晰。
村民们迅速行动，手握耙子和铁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还带着余温的熟料块扒拉出来，堆放在旁边的青石广场上。每个人都认真对待这一步，生怕弄坏了这来之不易的成果。
接下来，便是体力与耐力的考验。
第一轮破碎开始！五名力气最大的汉子，赤着膊，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臂膀，抡起那重达十二至十六斤的巨型铁锤。他们深吸一口气，腰马合一，口中发出“嘿！”的一声闷喝，沉重的大铁锤带着风声狠狠砸向那些坚硬的熟料块！
“砰！砰！砰！”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沉闷的战鼓，在黎河村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大块的熟料应声碎裂，变成更小的碎块，四散飞溅。汗珠很快从他们的额角、脊背滚落，浸湿了他们的衣衫，但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专注和干劲，仿佛每一次重击都在为未来的成功铺路。
第二轮精细破碎紧随其后。十名手持八到十二斤中型铁锤的汉子（其中也包括几名身手不错的衙役）上前，对准那些较小的碎块继续捶打。锤起锤落，声音变得密集而有节奏，熟料被进一步破碎成指甲盖大小甚至更小的颗粒，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成功而精心雕琢。
与此同时，另一组五人也没闲着。他们将捶打好的小颗粒熟料用铁锹收集起来，迅速而有序地运送到那两架巨大的石磨旁。按照乔兮月事先的吩咐，每磨一定量的熟料颗粒，就加入两斤早已备好的石膏粉。这是决定水泥凝结速度和最终强度的关键步骤，每个人都铭记在心。
“驾！”负责赶骡子的村民轻喝一声，鞭子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头健壮的骡子——这是乔兮月前几日特意拜托县令从官营牲口市场紧急采购来的——开始绕着石磨走动，拉动沉重的磨盘缓缓旋转。
“轰隆隆……”石磨发出了沉重的、碾压一切的轰鸣声。粗粝的熟料颗粒与石膏混合，在石磨的无情碾压下，逐渐变得细腻。每一声轰鸣都是对未来的期许，仿佛在宣告着每一位参与者的辛勤付出。
但这还不够。
经过大石磨粗磨后的粉末被再次收集起来，倒入旁边更精巧的小石磨中，进行第二轮的精磨。骡子继续不知疲倦地转着圈子，工人们则不停地添料、收粉，动作流畅而默契，仿佛已经形成了一种无形的节奏。
这个过程从清晨持续到夜幕降临。整个广场上都回荡着锤击声、石磨声、骡子的响鼻声和人们的吆喝声。空气中弥漫着石膏和水泥粉末特有的味道，每个人都灰头土脸，汗水混合着粉末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但没有人抱怨，所有人的心思都系在那越来越细腻的粉末上，期待着它们将带来的希望。
当最后一批熟料被研磨完毕，装入口袋扎紧时，已是星斗满天，夜空璀璨。
广场上堆起了一个个鼓囊囊的麻袋。众人累得几乎直不起腰，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但看着那堆成小山的“成果”，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疲惫却兴奋的光芒，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乔兮月同样一身粉尘，但她顾不上自己，看着大家疲惫不堪的样子，高声道：“辛苦了！各位叔伯兄弟，各位衙役大哥！今日大家辛苦了！都回去好好歇息，泡个热水脚解解乏！明日一早，我们再来试验这水泥的效果！”
“好！”
“听县主的！”
“明天就能知道能不能成了！”
众人虽然疲惫，却情绪高涨，连声应和着，互相搀扶着，议论着，朝着家的方向散去。
乔兮月对那十名衙役道：“几位大哥也辛苦了。明日还需麻烦你们回县衙一趟，禀明县令大人，请他得空前来黎河村，一同观看水泥试验。”
衙役们拱手领命，面带笑意。
安排妥当，乔兮月才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袭来。
她转过身，发现黎子钊不知何时又已等在不远处，安静地站在马车旁，一如过去几个夜晚。
她快步走过去，黎子钊什么也没问，只是拿出干净的布巾为她拂去发梢肩头的粉尘，眼神里满是心疼：“累坏了吧？回家。”
乔兮月点点头，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堆在月光下泛着灰白色的水泥麻袋，心中充满了对明日期待，然后在黎子钊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试验成功与否，明日便可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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