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塞堡垒厚重的金属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将外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法术爆炸声以及那暗月宗师中期暴怒的咆哮，尽数隔绝。门内并非一片祥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以及伤者压抑的呻吟。冰冷的石壁被跳跃的火把映照得忽明忽暗，投射下扭曲晃动的影子，更添几分大战后的压抑与惨烈。
名为杨峥的疤面统领，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狼狈不堪的青雀小队，尤其在青雀空荡荡的左袖和众人身上那勉强处理过、依旧狰狞的伤口上停留片刻，最后定格在气息虽显虚弱、面色苍白，却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的白玉京身上。白玉京周身那股内敛却不容忽视的冰冷气息，以及方才在吊桥前硬撼宗师中期一击所展现的实力，让杨峥这位身经百战的宗师后期强者，也暗自心惊。
“青雀队长，墨渊长老。” 杨峥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这位是？”他的问话简洁直接，带着军旅之人特有的干练与警惕。
不等青雀回答，那名传令兵带来的紧急军情，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黑石堡被围？规模空前？” 杨峥脸上的疤痕因肌肉紧绷而显得更加狰狞，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过传令兵手中的血色鸦羽符书，快速扫过，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总部判断是总攻信号……命令所有据点向总部或黑石堡靠拢支援……”
他霍然抬头，目光再次锐利地射向白玉京一行人，尤其是墨渊长老：“墨渊长老，你们刚从冰川深处归来，可知暗月为何突然如此疯狂？甚至不惜代价强攻黑石堡？那里除了是前线要塞，更重要的是……存放着林星澜大宗师部分遗物的档案馆！”
“林星澜”三个字，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白玉京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万象天宫中获得的讯息，关于这位先驱者的牺牲与留下的线索。
墨渊长老上前一步，脸色凝重无比：“杨统领，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此行在永寂冰川深处，遭遇了暗月圣主，其目的是开启所谓的‘终焉之门’，接引域外邪神‘虚无吞噬者’降临！”
“什么？！” 杨峥瞳孔骤缩，他身后的几名守夜人将领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域外邪神？终焉之门？这些词汇远超乎他们平日对抗的源晶污染和暗月教徒的范畴，带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幸得沈月儿道友……” 墨渊长老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沉痛与敬意，“她牺牲自我，身合规则，暂时封印了漏洞，阻止了邪神降临。但暗月圣主计划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刻强攻黑石堡，目标直指林星澜遗物，恐怕是想从中找到破解封印，或者加速邪神降临的方法！”
他顿了顿，看向白玉京：“这位是白玉京白先生，实力高深，在冰川之战中出力甚巨，身受重创，方才初愈。我们此行，也带回了关乎此界存亡的重要情报，必须尽快呈送守夜人总部与天机阁。”
杨峥的目光再次落在白玉京身上，这一次，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郑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能参与对抗暗月圣主、域外邪神的存在，无论其实力暂时如何，都值得最高级别的重视。
“白先生，失敬。” 杨峥抱拳一礼，随即语气转为急促，“情况紧急，铁塞刚刚击退一波进攻，但损失惨重，防御法阵能量十不存一，伤员众多。暗月主力虽转向黑石堡，但外围仍有大量游骑和围攻部队，我们自身难保，更遑论支援黑石堡。总部此令，近乎是让我等……自投罗网，或拼死一搏。”
堡垒内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刚刚看到一丝生机的守夜人们，脸上再次蒙上绝望的阴影。向黑石堡靠拢？沿途必将遭遇重重截杀，以铁塞目前的状态，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白玉京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冰泉流淌，抚平了些许焦躁：“黑石堡，必须救。”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于他。
白玉京继续道，眼神平静却深邃：“林星澜遗物至关重要，绝不可落入暗月之手。此乃其一。其二，暗月主力汇集黑石堡，其后方必然空虚。与其被动驰援，陷入围点打援之困境，不若……直捣黄龙。”
“直捣黄龙？” 杨峥眉头紧锁，“白先生的意思是？”
“攻击暗月必救之处，迫其回援，或至少分散其兵力，为黑石堡解围创造战机。” 白玉京道，“据我们所知，暗月在冰川之外，尚有数处重要据点和能量节点，用以维持其大军运转和污染扩散。比如……位于‘泣血谷’的‘腐化之心’祭坛，以及‘幽影森林’的‘暗蚀矿脉’。”
墨渊长老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白玉京的意图：“不错！泣血谷的腐化之心是暗月转化源晶行尸的重要枢纽，幽影森林的矿脉则提供着他们锻造兵器和维持法阵的大量源晶！若能摧毁这两处，等于斩断暗月一臂，其围攻黑石堡的大军必然受到严重影响！”
杨峥闻言，陷入沉思。这个计划极为大胆，甚至堪称疯狂。以铁塞目前残存的力量，主动出击攻击暗月重兵把守的据点，风险极大。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固守待援，希望渺茫；强行支援黑石堡，九死一生；而主动出击，若成，则可扭转战局！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置之死地而后生！白先生此计，虽险，却有一线生机！我铁塞儿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他看向白玉京和青雀小队，“诸位伤势未愈，且刚刚经历苦战……”
“无妨。” 白玉京淡淡道，“我的力量恢复了一些，足以应对。而且，我们并非孤军奋战。”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守夜人战士，“我们需要一支精锐小队，执行此次突袭任务。人数贵精不贵多。”
“好！” 杨峥也是果决之人，立刻下令，“立刻清点可用战力，挑选还能战斗的弟兄！将所有库存的丹药、符箓分发下去！修理加固防御法阵，做出死守姿态，迷惑敌人！一个时辰后，集结出发！”
命令下达，整个铁塞堡垒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伤者被迅速转移至相对安全的内堡，尚有余力的战士则开始检查装备，分发补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壮而决绝的气氛。
白玉京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角落，盘膝坐下，开始闭目调息。他需要尽快熟悉和恢复力量，接下来的战斗，将比冰川之中的逃亡更加凶险。青雀默默守在他身边，用仅存的右手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弯刀。石岩则抓紧时间大口嚼着干粮，努力恢复体力。墨渊长老则与杨峥凑在一起，凭借记忆和地图，仔细规划着突袭泣血谷和幽影森林的路线与策略。
一个时辰，在紧张的准备中飞速流逝。
当白玉京再次睁开眼时，一支由三十人组成的突袭小队已然在堡垒广场上集结完毕。这几乎是铁塞目前能拿出的、所有还能握紧兵刃的修士，其中除了杨峥这位宗师后期统领外，还有两名宗师初期的副将，其余皆是先天中后期的好手。人人带伤，但眼神锐利，视死如归。
青雀小队除了两名实在无法行动的重伤员留下，青雀、石岩、夜枭尽数加入。墨渊长老也决定随行，他的知识和符箓在关键时刻能起到重要作用。
白玉京站起身，走到队伍前方。他没有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
“出发。”
简单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铁塞堡垒的侧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这支肩负着逆转战局希望的小队，如同融入夜色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滑出堡垒，借着风雪和地形的掩护，朝着第一个目标——泣血谷，疾驰而去。
身后，铁塞堡垒的大门再次紧闭，仿佛一头蛰伏的受伤巨兽，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而远方的黑石堡，此刻正被更加浓重的血色烽烟所笼罩。命运的齿轮，在鲜血与冰火的淬炼中，加速转动。
（第22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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